他們的目的是找到黎禮。
在南陸的牧盟遇上燕家兄弟之後,得知黎軍被麥哲也的軍隊擊潰、殘部正向元城進發,他又帶着攝文大軍趕回元城。
到達元城之後,因和同行者們目的不同,故分開行動。燕家人似乎是想要尋找一個同伴,而聞人佐的目的無疑是清剿剩下的黎軍。如果當真讓黎軍把元城占為己有,無論如何想,都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
說起來,追讨黎軍原本不是他的職責。
最初的計劃是,他隻負責尋找橫古山脈東部的通路,打通通路之後,和黎軍的正面抗衡就交給束廷将軍了。
但是因為束廷将軍和攝文先王姜昆維有血緣關系,其背後的利益鍊說不清道不明。故而,在對姜昆維罪責的追讨過程中,束延将軍也不幸被剝奪了軍職。
而原本屬于束延将軍的擔子,在群衆一聲更比一聲高的浪潮中,終是落在了大元帥的身上。
所以,就是現在這樣了。
得知黎軍向元城進發的消息之後,也不需要戍邊将軍再去鎮守白鳴谷吸引黎軍的注意了。故而,這個和大元帥一度共同在白鳴谷抗敵、因而關系不錯的戍邊将軍便來協助他,共赴前線對抗黎軍。
重新回到戰場,聞人佐并沒有什麼怨言。雖然他一度想要卸去大元帥的職責,但是在親眼看到元城之後,他退居二線的念頭又打消了。
威脅還存在,而且威脅很巨大。
就這麼卸任,把一切留給新王去應對,這種事他做不出來。
如果讓敵人占據了這座元城,擁有了這裡的文明以及它所有的副産物,那麼,不管曾經多麼衰弱,将來都将無往不勝。
如果總要有人來擔任這個城池的首領,讓它從冰封的狀态下蘇醒過來的話,聞人佐無論如何都不希望是一個自己從未見過、隻是在别人口中聽聞了她殘暴事迹的女人。
黎禮,雖然聞人佐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女人,但是,他已經聽了很多關于她的事情。先是知道了她是如何一步步侵蝕了血皚,摧毀了甾染,而後,又在那個血皚的董莉莉口中聽聞她是如何踐踏焚毀了牧盟的領地。
如此一個侵略者,一個沒有人性的征服者,本應該在她一開始漏出獠牙的時候,就引起所有人的警示。
但是,每家都有每家的憂愁。他不知道燕家的甾染當時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對黎軍一點提防都沒有。不過,攝文的确沒有功夫去處理南陸的事情。他們總是覺得,南陸的事情離他們很遠,他們連自己本地攝文的恩怨情仇還沒有解決,上上任攝文王姜陽的冤情直到幾個月之前才了結,更别提在那種情況下,去應對南陸可能存在的外敵了。
但是,的确,便是在他們處理自家事務的同時,他們給了這個女人在南陸發展的時間。等處理好了攝文的事情,再擡起頭來,看這個世界,卻發現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敵人不會溫和地等待,他們永遠有一顆着急焦慮的心,總是一刻不停地發展壯大。
無論如何,聞人佐承認,他們是有一些落後了。尤其是在見到元城這座城市之後,他覺得,他們之前所有的戰争——無論是和甾染在白鳴谷的長線僵持,還是和北地刺客聯盟的百年恩怨,又或者是和西部小城的來回拉扯——現在看來,都像是些小打小鬧。
如果,有任何勢力膽敢與元城較量,那才是真正的戰争。
元城有着口徑幾乎和人臂長一樣寬的巨型武器,一排又一排,就排列在其中的一個軍事廣場上。有着人型的巨大兵器,那能發揮出怎樣的威力,無人可知。還有形狀怪異的金屬載具,沒有車輪,底部光滑,有兩個鳥翅膀一般的鐵翼,它腔室是空的,大概是用來裝載人或武器,它隻是停在地上,不知道如果動起來,又會帶來怎樣的災難。
即便聞人佐隻用過槍,但是,他絲毫不懷疑,那些體積更大、更不易攜帶的兵器,會發揮出成百上千倍的破壞力。
任何向元城發起挑戰的文明,都會在它的威視下摧毀、崩解。
不過,奇怪的是,便是這樣一個強大的文明,卻遭遇了無法挽回的天災,在雪山的底部銷聲匿迹,一去,就是一百年,一百年間,居然沒有一點關于這裡的消息流出來,它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沉寂了百年之後,又在這個時間點突然被人提及,帶給這片大地新的恐懼。
無論結果如何,是要破壞這裡,還是将它托付給值得信賴的人,他都——他都必須代表攝文做些什麼。
姜昆維死去不過數月,姜雨才剛剛上位,正是攝文動蕩不安的時候。北地的殘黨虎視眈眈,原本要與他們合并、共同立國的各地勢力也在搖擺之中。現在是最為危急的時候,如果處理不好,淪落到了最差的局面——南邊的元城歸于黎軍之手,北地的百年冤家重振旗鼓,西部的衆派落井下石——那麼,攝文将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有可能文明都将在這場浩劫之中蕩然無存。
絕對不能讓姜雨經曆這些。
好不容易扳倒了姜昆維,終于,五年前的慘案翻篇,攝文走上正軌,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讓外界的因素幹擾它的繁榮。
即便,聞人佐覺得自己已經不似往日那般英勇,他的身體遍布傷痕,行動不如年輕時那麼銳利,精神也在姜昆維精心設計的無盡摧殘中而頹唐,可他仍然不能就這麼倒下。
還有他必須去做的事情。
把元城這些事情都解決之後,他再退位吧。
聞人佐摸了摸懷裡的槍,一遍遍堅定着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