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
當年,是黎禮給杜光歐投毒,白熠不小心喝下了本屬于杜光歐的那碗鹿肉湯,一切才會這樣。
他有時候會想,這可能是一種命中注定。因為杜光歐擁有回溯力,他身邊的災禍有時會轉移到别人的身上。而不巧,那天在那裡的人就是白熠自己。
這一切已經太過久遠,在成熟、長大的過程中,他已經漸漸淡忘了小時候毒發時那種撕心裂肺的疼,也覺得自己忘記了對黎禮的仇恨。
所以才會和她同流合污,不計前嫌。隻因他有比自身的恩怨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白熠擡眼,看了一眼黎禮的背影,而後,撇開了視線。
雖然那麼說,但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是希望有人出現,打破現在的氣氛。他最不喜歡做的事情之一,就是和這個女人兩人待在同一個空間。即便他們有着相同的目的,也不代表他們能成為關系的很好的人。
黎禮給他的感覺很不好。這個女人……太過無情。
不過,在外人眼裡,在無情的方面,他白熠絕不會差黎禮分毫。
自己會冒出那種想法,倒是搞笑。
這時候,黎禮的身型動了動,她轉過身來,似乎結束了對那個雕像的凝望。她的目光看向這座廣場的出入口,自言自語一般說道:“有人來了。”
白熠沒有接話,隻是朝相同的方向看過去。
他們身處元城的地下,是比最底層更低矮的地方。這裡的入口極其隐蔽,如果不是了解元城的人,根本不會知道它的存在。
下樓梯的聲音響起,伴随着腳步聲而來的,是三個人的身影。
白熠盯着那三個人,其中兩個人他認識,是前不久和他們兵分兩路,去尋找黎禮母親的夏未信和擎天。
那麼,他們身邊那個蒼老的女人,大概就是黎禮的母親,黎涵摯了。
三個人上前來,與此同時,黎禮迎了過去,模樣端重,姿态尊敬,她說道:“母親。”
黎涵摯看着黎禮,往前走了一步,像是有些不敢相信一般,“你回來了……”
“是的,我回來了,母親。”黎禮說道,她攙扶過黎涵摯的手臂,将她往黃王造像的方向引領。
兩人站在黃王的巨像前面,仰視着它,長情地凝望,像是與家庭的一份子相聚。
黎禮和黎涵摯站在一起,她們的背影看上去并不像是母女。這和黎涵摯的蒼老有關系,也和黎禮相較于自身年齡過分年輕的容顔也有關系。
她們一同望向黃王的造像,黎禮頗為感慨地說道:“終于,這一天來了。數十年前,我在熔爐中醒來,便在期盼着這一刻。”
黎涵摯看着自己的女兒,問道:“你這些年在外面過得怎麼樣?”
“很好,母親。”黎禮回答她說,“我已經發展得足夠壯大,能夠讓我們的城市在安枕無憂中醒來。”
黎涵摯張了張嘴,卻像是有什麼話沒說出來一般。她隻是默默看向黃王的造像,說道:“可惜,他已經不在了。”
黎禮道:“父親的死是有意義的。如果不是他,我們每一個元城的子民,都将依然活在恐懼之中。”
黎禮拉着黎涵摯,似是想要将她領上前。可是黎涵摯的腳下一頓,卻是停在了原地。老人看着黃王的造像,背影有些猶豫。
“怎麼了,母親。我們的時間急迫。”黎禮說。
“再陪我說說話吧,我……很久沒跟人提起他的事情了。”黎涵摯說。
黎禮沉默了片刻,不知心裡在想些什麼。片刻,她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耐心地問道:“你想說什麼?”
兩人找了個地方坐下,那是塊大理石砌成的圓形平台,看上去是一個聖壇的一角。
黎涵摯搖了搖頭,像是在回憶什麼一般,說道,“大洪水之前,他決定離開元城,我那時和他一起走了,我們走了之後,洪水緊随而至,沖垮了我們的城市。
“是的,母親,這些我們都知道。”黎禮說。
黎涵摯繼而道:“我們沿着海邊逃亡,海嘯三番五次襲來,卷走我們的子民、物資和食糧,苦不堪言。我們在絕望之中跋涉,最終,抵達了一個大峽谷,在那裡重新建立文明。那是名叫琉城的城市,我便是在那裡和他分離。他說,他會建設一個繁華的内城,裡面所有建築都建到天上去,而他就在那最高的白塔裡生活。”
“父親把自己當成是靶子,吸引着上方的視線。”黎禮說道,接上了黎涵摯的話,也接上了那個男人的故事,“他們的目标一直是他,始終是他。父親也一直知道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