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統沒有留意到那個手機,再度抓住兒子的肩膀,更加劇烈地搖晃着他,“别裝了,你肯定還活着。演什麼?我從小就知道你是什麼尿性……!”
在他的搖晃之下,有一根連接在蔚遲野後腦的線脫落了下來,還有幾根接觸不良的線發出滋滋的電流聲。
見到這種情況,柏汝恭頓時一驚,大喊道:“别動他!不然漏電的話——”
蔚統卻像是誰的話都聽不見了,“給我捅了這麼大的簍子,想通過這樣的方式蒙混過關?我太清楚你怎麼想的了!給我站起來!”
蔚統提着蔚遲野的衣襟就想把他拽起來,而這時,一隻有力的手突然攥緊了他的手臂。
方遠韶神情嚴肅地制止了蔚統,一臉陰沉地對旁邊的實驗人員說:“把他給我帶出去。”
幾個身穿工作服的人圍了上來,五六隻手抓住了暴怒男人的胳膊,在他的咒罵聲中,将他拖出了透明的實驗艙室。
“媽的,放開!不把那小子打得痛哭流涕,他是不會醒的!”
艙室外,一直站在門口觀望的蔚天楚看到自己發怒癫狂的父親,非但沒有上前安撫,反而有些害怕似的離遠了一些。
幾個工作人員擠進了艙室中,查看起實驗者的情況,而其他人則全都退了出來。
門關上,蔚統不甘地扒着玻璃牆,雙目猩紅地盯着内部。
一時間,實驗室内極度混亂。
有人在打電話,有人圍聚在一起低聲地議論,還有人焦頭爛額地走動于外周的操作台之間。
而就在這一片混亂之中,突然,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緊接着,噼裡啪啦的碎裂聲随之而來,就像玻璃從一角開始逐漸裂成了碎塊。
所有人往聲音源頭的方向看去,隻見透明的實驗艙内,樣界的三維投影抖動得越來越劇烈,它漸漸模糊成了虛影,而就在已經辨别不清細節的時候,倏然,它整個消失了。
而那些圍困其上的寒冰枷鎖也驟然斷裂,稀裡嘩啦散落一地,不過那原本就是無實體的概念投影,掉在地上之後便不見蹤迹了。
一時之間,實驗室内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下了,他們屏息凝神看到了發生的一切。
“……樣界……樣界脫離控制了!”
不知是誰喊了這麼一句,就像是往湖面抛進去的一顆石子,頓時激起了千層浪。
一部分實驗人員一籌莫展地站在原地,另一部分則活躍地奔忙了起來。交流聲混亂不堪,電話聲此起彼伏。
“控制台!能不能實現追溯?”
“到底是怎麼做到的?為什麼這麼快就脫離了?”
“這裡是‘未展’實驗室。第七低溫樣界出現異常,再重複一遍,第七低溫樣界出現異常,請其他部門工作人員關閉其餘樣界的信号接收,警惕可能發生的意識波段共鳴。”
“先維持住生命體征,等創生部人員抵達!打開意識連接窗口,确認通道中是否還有意識碎片殘留!”
“裝載樣界基礎物質的黑盒在誰那?把它先穩定住!”
“黑盒被毀,追捕室正在追蹤物質标簽信息!”
“喂?這裡是未展實驗室。……不好意思,實驗機密無法對外透露。”
“人道主義監管部門的人到樓下了!有人去拖住他們嗎?”
“記者也來了!”
“怎麼來得這麼快!?”
一片嘈雜之中,樣界創始人和實驗室主任卻很平靜,兩人站在艙室的門口,在混亂中沉思。
“這是什麼意思……到底怎麼回事?”蔚統不明所以地問。
柏汝恭推了推自己的眼鏡,反光遮擋住了她的神情,“蔚先生,樣界脫離控制了。”
男人的憤怒之中摻上了一絲驚恐,“脫離控制是指……”
“它整個消失了,這間屋子裡搭建的設備都白費了。”柏汝恭說,“唉,大概率是遲野做的吧。”
蔚統的表情愈發慘白,“這個意思也就是說……”
柏汝恭看到對方驚懼的模樣,這才意識到什麼,說道:“哦,對,蔚先生之前是簽署過賠償合同的是吧。我沒仔細看過,但聽說由實驗者造成的經濟損失,要由實驗者及其家屬代為承擔……?”
女人越說,男人的臉色就越是發白,比他從進入實驗大廈開始到現在,每一刻的臉色都要慘淡。
“哎呀,糟了,方先生的樣界可貴着呢。”柏汝恭不嫌事大,添油加醋地說,“我一輩子的工資都抵不上一個零頭。”
說完,她幽怨地看了方遠韶一眼。
方遠韶移開了視線。
蔚天楚在一旁聽完,面容有些焦急,他向自己的父親問道:“爸,那是多少錢?我們家拿得起的,對吧。”
蔚統沒有說話,隻是轉過頭去,盯着透明艙室内不醒省人事的大兒子,音色低沉顫抖,“為什麼這麼對我?”
“我記得蔚先生的公司是有限責任制。”方遠韶插話道,“所以,倒也不至于背負上無力承擔的債務,還是有東山再起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