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聿明舒坦了,腦袋緊繃的線松散下來,好似心底長籲一口氣。
她還是她,半點沒變。
怕她惹事,扶住的手攥緊。
混沌的酒意讓大腦如滞澀難拉的小提琴,但餘思好卻清晰地感受到腰間僵直的手臂。
兩腮酡紅,餘思好掙脫束縛,身體晃悠,拎起一直卡在脖子上的提包,甩給陳聿明,上前:
“你再說一遍。”
李弋擡起下巴拽地又說了一遍,“小白臉、接盤俠,”蹬鼻子上臉,“我說了,然後呢?”
女生面無表情又問,“有本事再說一遍。”
“小白臉,接盤俠,我說了怎麼了,我能說八百遍,你新交的小男友心靈就那麼脆弱半點說不得?”
“新交的小男友”——陳聿明有所感應。
餘思好感受到身後的手松了松,轉成握住自己手臂。
并往回拉了拉,仿佛有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此息事甯人,被說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樣子,淡淡道:“主觀臆斷而已。”
偏偏餘思好不服,“真是條好狗,”
原本平直的嘴角上翹,“讓你說你就說。”
“啾啾啾——”
“餓了就亂咬人了,要不要我把包裡給我家小區流浪狗的剩飯給你?”
“有病就去治,是不是有妄想症?”
“而且我什麼時候和你在一塊了,就施舍那三瓜兩棗就是你女朋友了,你未免把女生想得太掉價了,做什麼青天白日夢。”
喝完酒的她戰力依舊不減,說完餘思好目光朦胧,同手同腳就要走,半點沒看見李弋漲紅氣得發青的臉。
想起什麼轉身對他說,“哦不,你也可以現在立刻回家,然後躺床上。”
李弋惱羞成怒,氣得說話不利索,結結巴巴,“你、你、他、果然沒看錯你啊!”
餘思好也不想與之争辯,白白浪費口水,“你你你你、他他他他、啊對對對對對,你說的都對啊,你跟你自己過吧。”
說完,獨留李弋站在夜晚大街上吹冷風。
矮了半個頭風風火火完全沒有喝醉感覺的餘思好拉着陳聿明就走,披散的長發好似碧波吹皺的紋理。
盯久了女生突然轉頭斜眼看他,驚得一激靈,還以為偷看被發現了。
隻見餘思好皺着眉頭盯着他,粉白的臉帶着溫度,“車在哪?”
被動化成主動,陳聿明原本被拉住衣袖一個勁兒地往前走,轉換成他的大掌包裹住餘思好的手。
路邊霓虹燈依舊閃爍,車流少了很多。
陳聿明特地給她開了車門,眉梢上挑,示意她坐進副駕駛上。
但女生手卻握在後車車門把手上,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坐進車裡前解釋了句,“我剛剛可沒有替你說話,我隻是在維護自己的權益。”
陳聿明聽着這番話,握住車門的手直接泛白,扯着嘴角無奈一笑。
随後也上了車,透過後視鏡女生已沒有身影,轉過身子一看,餘思好已經窩在座椅裡靠着車門睡着了,剛剛大殺四方的她仿佛昙花一現。
車上隻剩下空調運作發出的聲音,安靜的仿佛這世界隻剩下兩人。
汽車飛馳在柏油馬路上,不斷向後的風景像是不斷加速倒放的電影。
“喂、現在把你身上的錢交出來就可以放你走。”
餘思好膽小如雞,縮着脖子,盯着眼前校服上畫得花裡胡哨的高年級學生,好似街頭流氓。
半晌發出聲音,顫抖,“我沒錢。”
幾人哪信,朝女生靠近,餘思好愈加害怕,眼神飄忽,正好看見巷口的背着書包路過的男生,喊道:
“他有錢,他家很有錢,你看他穿得鞋子就知道了。”
巷口幾人紛紛轉頭,被喊住的男生也愣在原地,一個踉跄衣領被重力拉緊。
這會兒哪還有女生的影子,隻剩下他——
渾身皺皺巴巴的陳聿明就這樣被幾人圍住,面上有些不爽自顧自整理着儀容。
對着幾人的威吓閉耳不聞。
帶着半框眼睛斯斯文文一看就是那種隻知道學習的老實孩子。
無論幾人怎樣推搡,他都像是個啞巴。
“叔叔!就是這,就是這幾個小混混......”
陳聿明扭頭便看見,女生上氣不接下氣扶住牆,領着學校裡拿着警棍的保安。
還算是不太笨,他想。
呼喊奔逃聲在巷口回蕩,掀起揚塵。
“你要是掉了塊肉,我媽非把我皮扒了不可。”餘思好累地喘着氣,沒想着能夠得到什麼回答,靠着牆緩緩坐下去,身上還背着鼓鼓囊囊的書包,磕在地上發出悶悶的聲音——
咚!
餘思好感覺自己腦袋要被磕爛,汽車剛轉了個大彎。
腦子有點昏,看着眼前熟悉的街景,拍打車窗。
“大爺!大爺!把我放這就好了。”
屬實是很不禮貌地朝着正值青壯年的陳聿明喊大爺,他瞄了眼後視鏡。
“欸,大爺,我說把我放這就——”
餘思好睜大眼珠,目光和開車的“大爺”相撞,不耐煩語氣瞬間平息,像是燒旺的柴火瞬間熄滅。
“把我放這就好了。”
車穩穩停在便利店街道外劃着白線的停車位上,餘思好趕緊下車,仿佛身後有鬼追着她。
黑車熄了燈靜靜停靠在馬路邊,扭頭見人沒下車,懸着的心安穩放在肚子裡。
看了眼便利店值班的店員,老闆不在,也不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