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擠滿人的房間,頓時清冷下來,桌椅七扭八歪,餘思好擺好位置後,整個客廳安靜地隻剩下電視上春節聯歡晚會歌舞聲,熱鬧也隻是屏幕裡面的人熱鬧。
“你們今晚就在這住下吧!”餘煙終于上來,關上入戶門,抱着臂緩慢地走到餘思好身邊。
餘思好應聲答應下來,也沒擡頭,自顧自看着電視節目。
餘煙之後也沒說什麼,平時本就交流不多,這會兒倒也是兩人都沒話題,沉默下來,沒什麼好呆的,她回自己房間裡。年紀大了不太能熬夜,況且自己房間裡就有電視,沒必要兩人幹巴呆坐着光看這無聊的晚會。
陳聿明聽見聲音露出腦袋,問:“剛剛阿姨說了什麼?”
餘思好掀起眼簾看過去,去夠盒子裡的幹果,“哦,家裡沒房間了,我媽讓你睡大馬路上。”
陳聿明一愣,擦幹淨手,往客廳邊走邊笑,“那你要陪我一塊嗎?”半濕的紙巾團成團帶着重量劃過空氣,一道利落的弧線,咚地一聲入了垃圾桶,“嗯?女朋友!”
三個字,在他嘴裡加重刻意強調起來。
嘴裡的杏仁嘎巴響,餘思好直勾勾地盯着他,彎起的嘴角,笑出個深不見底的小漩渦,“男、朋、友,沒聽過‘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餘思好樂出聲,站起身,不光身高還是氣勢都還是矮男生半截,“滾去給你收拾房間了。”還沒走出一步,被男生拉了回去。
他拽過餘思好手臂,腦袋靠在她肩頭,直接全身力量往她身上傾斜,雙臂牢牢環在女生腹前,将她桎梏住。
“不,這絕對不可能發生在我們身上,因為我會牢牢抓住你——”
話沒說完,餘思好好奇扭過頭,精巧柔軟的耳廓輕輕掃過陳聿明溫熱的唇瓣,不斷的噴灑出的熱氣像是決堤洪水,源源不斷滾燙地往她耳朵眼裡灌。
“一起陷、下、去!”
渾身細小皮膚肌理頓時炸起,散步空地上被突如起來的雷暴劈了一下般,通着電流讓餘思好全身顫抖。心髒好像心甘情願地被關進精細打造的黃金鳥籠裡,緊張得跳個不停,又矛盾地想要跳脫離開。
陳聿明輕輕靠近,貼面吻一觸即離,餘思好維持着原本的動作,定在原地一步不敢動彈。
“怎麼了?女朋友?”
陳聿明輕笑,清晰感受到她握住自己手掌的手心生汗,黏糊糊的,但是絲毫不阻礙他輕柔地摸索她,小小的修剪圓潤的指尖。
“不怎麼樣!有點吓到我了。”
陳聿明歪頭,餘思好繃着臉回答這個問題,終于意識到問題嚴重性,松開了她。
餘思好頭也不扭,往客房走去,感受到身後的腳步沒跟上開,才轉頭,“滾過來,忍心看我一個人幫你鋪被罩嗎?”
陳聿明怔愣片刻,讪笑地慢慢跟上去。
餘思好關上門,将衣櫃裡幹淨的四件套放到床上,像主人給小狗下達命令,“鋪——!”
陳聿明乖乖地走上前,揭開,揚起,寬大的被罩像是圓鼓鼓的熱氣球,緩慢下降。他伸手拉開拉鍊,動作卻因身後貼上來的人懸在半空。
酥麻的聲音震蕩,似是要穿透陳聿明的脊背,給心髒來個癢癢的抓弄。
“不太喜歡你說這些吓人的話,”剛剛在客廳,防止餘煙突然出來,也因為陳聿明終究不是他,有些話才能說出來,餘思好話音緩慢,輕聲回憶。
“……因為我爸總是将我媽關起來,逼着她掏錢給他去賭博,不給就不給出門,沒有一滴糧水,就讓她活活餓着,什麼時候有錢了,什麼時候就給出去……”她就這樣輕飄飄說了出來,不帶絲毫情感。
陳聿明眉頭緊蹙,他拽着被罩懸在半空的雙手細微顫抖,動作像生鏽地機器人緩慢滞澀放下來,将手裡的東西扔到一邊。
極力忍耐着心髒擠壓的酸痛,害怕但還是極力想了解透當時的情形,忍不住問:“高二下嗎?”
“對。”她答。
“然後呢?”他又問。
“之後有一次他把我關了起來,要挾并逼迫,我喊破嗓子讓她趕緊離開,有多遠滾多遠,歇斯底裡讓她不要給他錢,因為我甯願餓死,也不想要忍受當時的生活,但她還是給了……”
滾燙潮濕的水汽就這樣洇濕陳聿明身上的薄毛衣,又聽見身後人幽怨,聲音悄悄的混合着低泣,“超級讨厭她……”也十分讨厭自己,但終究最後的話混着淚水生生咽下去,是酸苦無奈又沉重的。
陳聿明轉過身來,手抖得像帕金森,輕托起餘思好的臉,他盯着她冷眼朦胧的雙眼,誠懇真摯,“抱歉,很抱歉,我錯了……”
幾個字反複重複,又将她緊緊擁進懷裡,意有些深刻的懊悔。她怎麼能是玻璃櫥窗裡永失自由的娃娃呢,她不該是,也永遠不能是,她隻是她自己。
餘思好仿佛還是當年被關在房間,躲在角落裡的不敢哭出來的小孩,哽咽着光流淚。無疑像張網,罩在陳聿明心上,愈來愈緊,似是要勒出血肉,讓他心髒七零八落,稀巴爛,他沒有保護好她,這會兒是他真的徹徹底底錯了。
陳聿明伸出的手輕拍餘思好脊背,輕哼像哄睡稚子的母親,動作溫柔格外小心翼翼,頭抵着女生毛茸茸發頂,目光融進黑夜裡,銀白鏡框架上閃着冷冽的光,但語調溫和小心問詢:
“小好,讓我來愛你好不好?”
餘思好貼在陳聿明胸上的臉挪移了位置,她聲音哽咽,沙啞得不像話,還是認真回答:“嗯!”
“不哭了,不漂亮了怎麼辦?”陳聿明托着餘思好的臉,眼眶紅透,盛滿晶瑩的淚水看向他,他緩慢靠近,在餘思好額間落下虔誠一吻,“小花貓了都。”
“真的嗎?”
浸久悲傷的原因,餘思好聲音還帶着些哽咽。
“騙你的,哭起來的模樣還是很好看。”陳聿明臉上努力挂着抹寬慰的淡笑,“那你要和餘阿姨好好聊聊嗎?”
餘思好抹了抹臉,努力将臉上的淚水抹幹淨,“不了,她從來沒覺得我做過什麼對的事,說多了總是對我的斥責。”
陳聿明尊重她的意願,點了點頭,“今晚就在這休息吧!”
餘思好手貼在臉上擦淚水,半眯着眼擡起頭,睜開的那隻眼裡滿是探究,“為什麼?”
陳聿明被逗樂了,“瞎想什麼呢,我現在可不會對一隻傷心透了的小花貓做什麼,”被質疑的他有些不樂意,“我是那種乘人之危的人嗎?”
餘思好不自覺點頭,之前公司團建他不是還偷窺她了?
陳聿明瞪大雙眼,眼皮上的灰褐色小痣都驚地藏起來,不禁伸出手指頭點點她腦袋,“你才是小色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