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思好突然擡起腦袋,差點磕到他的下巴。
陳聿明輕笑,“打電話,發消息或者……”
“no。”餘思好打斷,“你要當面和我講,情真意切一點,像這樣——”
“小好,怎麼辦?”餘思好裝模作樣哭起來,清淚兩行,“怎麼辦?我現在有點難過。”
“我就會被你的情緒感染,上去一個熊抱,‘沒事的,沒事的,’然後給你點心靈雞湯,‘人生難免挫折,布拉布拉布拉。’”
陳聿明嗤笑出聲,被餘思好行為藝術逗笑,無奈點頭,“好好好。”
但他隻是口頭上答應,行動上是絕對不可能做的。
餘思好盯着他,眼底亮晶晶,心底終于暢然,“好啦,現在開心了吧。”
陳聿明真上去熊抱住餘思好,她的整個腦袋都被他藏起來,“萬一你要是傷心或者生氣了怎麼辦?”
餘思好頓時陷入沉默,思忖良久,她從來不是個長久憂傷和記仇的人,“我很好哄的,你主動一點,我就會很開心。”
陳聿明緊抱住她,靜默一會後回答:“好。”
雲築中溪城地标建築消息廣泛傳播開,建設工作也在如火如荼中展開。
期間餘思好遇見一個意料之外的人——她的父親。
公司附近咖啡店裡,她透過玻璃窗看見,陳聿明對面讓她恨了一輩子的人。
隋故遠臉上貪婪盡顯,餘思好皺着眉頭盯着無聲交談的兩人,她想進去,但是腳步凝滞原地,一步都沒邁出去。
陳聿明擡起咖啡杯還沒入嘴,目光便四處遊移,手邊動作懸在半空。
臉上的表情不算自然,有種被發現的心虛感,在餘思好走進來之時,目光飄忽得更加明顯。
“小好?”
隋故遠順着男生的視線看過去,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上下打量許久未見過面的乖女兒。
“想爸——”
話音未落,滾燙的褐色咖啡液順着中年男人的臉上滾落,他被驚得跳起來,皺着臉被燙的表情猙獰,十分難看。
“臭……小好,幹嘛要對爸爸這樣?”他話音陳聿明嚴厲目光威壓下,頓時軟了下來。
餘思好面色凝重,閉唇不語,拉着陳聿明就走。隋故遠有意挽留,餘思好不耐煩地甩開他的手,瞪回去,咬牙切齒地,“再讓我看見你一次,我就砍死你。”
周邊看熱鬧的人頓時嘩然,讓原本安靜的咖啡廳裡交頭接耳讨論聲四起。
中年男人止住腳步沒再跟上來,拿着餐巾紙蹭着自己臉上快幹透的咖啡液,目送兩人離開。
“隋故遠讓你幹什麼了?借錢?”
餘思好隐忍着顫音,拉着陳聿明到一個僻靜處。
“嗯。”
陳聿明看清關系如此緊張的父女倆。
餘思好沉默片刻,按捺顫抖的呼吸,眼底情緒激越翻湧,那陡然來的恨意像即将迸射出尖利的刀子。
“一分錢都不能借,他就像水蛭一樣趴在人身上,瘋狂吸血,他這種人是如何都改變不了的。”
喉管像被攥緊擠壓,陳聿明想握她的手凝滞在半空,沒敢去牽她。
親眼見一個父親如此對待女兒那一瞬間,他想法就跟着改變了。他不想再幫助,也不會縱容,原本想用自己的方式解決問題的想法,也在餘思好發現那刻夭折。
“但他好像一直在糾纏着餘阿姨。”
餘思好渾身一涼,倒春寒,寒徹骨,“好,我知道了。”
登時餘思好手臂被握住,陳聿明望着她,“沒有什麼是解決不了的。”
“但——”
餘思好盯着他的目光疑惑,她感受到陳聿明的猶豫,握在手臂上力氣越來越重。
他想告訴她,“其實這次和你父親見面,是讓我來緩和你們父女感情的。”
“我媽安排的?”
陳聿明并不意外,因為這種事不可能平白無故地找上他,隻能中間有人安排。
他點頭。
餘思好輕笑,無以言表她現在的情緒。
一種背叛嗎?
不太算。
要說是背叛太過于深刻,她隻是深感搞笑,面對母親執拗的無力。她不明白,不理解,怎麼還有人好了傷疤忘了疼,非得要重新将舊傷撕扯開,再次感受這血淋淋的痛意。
手機不斷亮屏,是誰打進來的電話。
她沒接,隻是垂着腦袋,看着手機上彈出的名字發呆,她很矛盾。
餘煙總是以為對的癫狂的想法掰直她自以為歪掉的樹苗。
也或許從來沒人正常過,餘思好想。
于是她在陳聿明擔憂目光中,接通了電話。
“今晚我回家吃飯。”
她以輕松的語調回答電話那邊的人,但現實的面色不容樂觀。
陳聿明:“不開心,可以不去,我們可以離開這,離開得遠遠的。”
他的真實想法。
兩人隔着點距離,餘思好伸長腦袋靠過去,額頭抵在他溫暖的胸脯上,輕聲道:“但她是我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