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頭剮蹭到到陳聿明手臂,倏然上前的餘思好滿眼嫌惡:“人在做,天在看,做了什麼龌龊事你自己不知道?”
兩人冷漠目光如利劍刺進鄭铎眼中,一朝形象早已碎裂滿地,全然喪失之前固有成年男性的風度,臉紅脖子粗吃癟的樣子像個莽夫。
氣氛僵持着,他身後不遠處黑車裡下來個人——雲築幕前老闆鄭峥。滿身風塵仆仆,下巴上長滿胡渣,瞬間蒼老了好多歲的模樣,半佝偻着背,像是剛從什麼地方趕過來。
“我很抱歉,現在才來見你。”
聽完這番話鄭铎側過來,瞪大雙眼盯着自己父親,驚詫同時帶着困惑。
陳聿明滿臉的淡漠疏離:“年會匆匆見一面,是晚輩疏忽沒及時給您打招呼。”
鄭铮面色凝滞,有些挂不住,陳聿明到底還在裝傻,故意不清楚他現在來的根本目的。于是他好聲好氣道:“小陳,我們要不找個地方好好聊聊?”
餘思好适時站出來,拉住陳聿明手腕,乖順恭敬對兩人道:“不好意思啊,我們陳大建築師比較忙的,下次約人的時候請提前預約而不是直接來堵人。”又不乏陰陽怪氣。
面前父子臉色皆一青,難看要命。
扯着身邊的人手腕,轉身就要走的餘思好淡淡瞥了眼他們,臨了提醒了句,“記得提前找我預約!”
避之如蛇蠍,兩人離開飛速就差腳上沒安個輪子。
“怎麼樣?給他們個下馬威沒?”她問。
一路走來,陳聿明一直隐忍着,忍住不笑出聲,克制顫抖的肩頭。現在終于密閉車廂裡笑出來,聲音仿佛在餘思好耳邊回蕩,又克制住自己,拳頭抵唇上清清嗓子,随後笑的眯起眼,認真回答:“很棒。”
得到誇贊,餘思好得意的一時尾巴能翹到天上去:“下次再看我怎麼對付他們。”
陡然逼近過來的手指落到她臉邊,餘思好清晰感受到幹燥指尖的點觸,某人拇指食指緊捏住并拉扯着她的臉,懵懵的餘思好也忘記躲閃,擡眸陷入陳聿明充滿溫情的目光中。
“好!”
他目光晶亮忍住笑意的模樣,輕聲回答。
但還沒來得及讓餘思好想出什麼法子對付他們,原本就風雨飄搖,大廈将傾的雲築一夜間倒塌。
助理兼司機的小張在法庭上當場翻供,鄭铎因涉嫌間接傷害罪名被帶走接受調查;幾年前建設的溪城龍湖商業廣場坍塌緻數十工人死亡案重新翻案,雲築董事長方世輝二把手鄭铮涉嫌重大事故等罪名,數罪并罰。老牌的建築事務所倒台,餘思好所在DH建築事務所獨占龍頭,一時風頭盛起。
一個接着一個的爆炸新聞無人不為之驚歎,紛紛擾擾哄鬧的開放辦公區幾乎沒有人在工作,跌宕此起彼伏的情緒談論震得地闆都在顫。
陳聿明今天請了半天假,一整個下午都不在,但還在上班的餘思好知道他現在在現場。
“曉月,我提前下班了啊,還有些細碎的地方你再幫我弄一下。”
曉月沒來得及應聲,因為她現在的注意力和大多數人一樣和手機難舍難分,終于擡起頭時,目光中哪還有餘思好身影。
她對着空氣四處搜尋,透明玻璃門外隻剩下餘思好淺色風衣衣角一閃而過,沒想到平時卷得那麼厲害的餘思好怎麼溜的那麼快。
她充滿好奇愣愣地對着空氣,“哦——好——”
接近傍晚時分,碧空依舊如洗般,沒有一朵雜雲,也沒有中午炙熱太陽光線,是個天朗氣清的好時候。灑在柏油馬路上落日,折射間就像是在地面上灑下一片金子,璀璨耀眼。
陳聿明從人群中擠出來,法院高高的樓梯,每走下一階,似是在向過去道别,轉頭回望,他終于翻過那座高山。沒防備的身軀猛地撞進個人,熟悉的味道湧進鼻腔,他穩定身形,擁緊懷裡的人。
餘思好人群一眼看見他,飛奔過去深埋進他胸膛裡,毛茸茸的腦袋在陳聿明懷裡使勁兒地磨蹭,披散的頭發一時有點亂。
她征求同意的語氣,擡起的眼底滿是笑意:“陳工,可以現在回家給我做飯嗎?”
他伸手撫順餘思好腦袋上的頭發,輕輕在她額間落下一個冰涼的吻,“想吃什麼?”
“吃你,可以嗎?”餘思好滿臉狡黠。
看她如此明目張膽的樣子,陳聿明笑着挑起眉頭,還沒來得及回答,身後便傳來呼喚他的聲音。
“小聿——”
餘思好趕忙推開陳聿明,變臉比翻書還快,短暫溫存結束。去尋聲音主人,她隻顧找陳聿明了,忘記今天他的媽媽回國。漸近的身影,讓她跑過去然後半蹲在輪椅邊,面前的女式半長的烏發夾雜着銀絲,笑得和藹。
陳聿明往後退了退,笑得無奈,緊跟上她腳步,仿佛對餘思好這般對待早已習以為常。
“房阿姨、你還記得我嗎?”餘思好問。
房碧怎麼可能不記得,而且回國前陳聿明又特地向她強調了一遍,問她還記不記得餘思好,那個張揚活潑的女孩。
但藥物原因她的記憶不可避免模糊,連帶餘思好的相貌。房碧擡起蒼白青筋清晰可見的手,輕撫餘思好輪廓,一遍又一遍,加深記憶,“實話說,我的記憶還停留在你的小時候,那時候那麼可愛活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