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吧。”她扭頭,從螭奴臉上挪開視線。
下一瞬,下颌被輕輕托了起來。
男人手指動作輕緩,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強迫花半夏看着他。
即使有夜色遮掩,花半夏依然看得出他眼尾猩紅,目光似有千鈞重,沉沉注視着她,“為何?崔宴川能給你的,我一樣也可以。”
花半夏被這突如其來的話吓了一跳,一時怔望着面前的男子,内心翻滾着意外、震驚以及不知所措。
她再怎麼遲鈍,此刻也看得出螭奴對她的心思,卻又有些看不透他。
但她的心思,對方卻顯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你所謂危險我全部知曉,否則又怎會那麼快找到你?”他說,一頓後幾不可聞地低喃,“阿姐别不要我。”
驟然放軟的語氣,再配上那對濕漉漉的眼眸,将花半夏後面的話全堵在了嗓子裡。
雖然不清楚螭奴之前用了什麼手段,但很顯然,他早已知曉她的秘密,卻選擇了沉默,隻在她需要時現身,危難中護她周全。
或許螭奴一直知道自己想要什麼,那個蒙在鼓裡、反應遲鈍的人反而是她自己。
花半夏從未細想過她對螭奴是怎樣一種感情。
起初是因為同病相憐的遭遇,她一心隻想救治他,照顧他。
後來,意識到危險又本能地想推開他。
夜色中男人的胸膛微微起伏,垂在身側的兩手十指緊握,整個人看起來緊繃、敏銳,又透着小心翼翼。
花半夏不知為何心跳突然有些淩亂。
或許是因為自私,又或許已經耗盡了勇氣,她終究未能再說出拒絕的話,隻是自語般低歎:“隻是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會在哪一刻,命喪何處……”
話音未落,她被拉進一個堅實、溫暖的懷抱。
男人有力的臂膀微微顫抖,磁沉的聲音毫不掩飾占有欲:“花半夏,你的命是我所救,沒有我允許任何人都休想奪走——包括你自己。”
他雙臂越收越緊,像要将她融進自己的身體裡。
花半夏感覺胸腔的氣息都被擠出來了。
不知因為這個緣故,還是今晚發生的事太多,她腦子突然有點亂。
唯一确定的是,面前這個熟悉的男子,已不再是她所認識的那個少年。
*
通緝花半夏的告示迅速貼遍了皓京城的大街小巷。
為掩人耳目,螭奴暗中安排匠人為花半夏打造了一張人皮面具。
當然,他對花半夏謊稱是委托商号的人辦成。
因這種面具糊在臉上極不舒适,加上花半夏整日躲在院中大門不出,故而螭奴隻叫她随身攜帶,以備不測。
至于他自己,人皮面具這種東西早就是他的随身之物,而且逃獄當晚他蒙着面兼身穿夜行衣并未暴露。
是以眼下除了讓假扮車夫的暗衛偶爾來送趟東西外,他自己戴上面具和鬥笠還可照常外出。
起初幾日還算太平無事,然而此地畢竟緊鄰教坊,平日人來人往不間斷,時候稍長,難免會引起一些人的注意。
主要也是螭奴生得太過惹眼。
就說他吩咐手下打造的那張面具吧,本意是想打造一張那種扔在人堆裡毫不起眼的普通人模樣。
手下依言,也盡力搞了張相較主子而言普通了許多的面具。
然而即便如此,配上主子那颀長挺拔的身姿,還有兩條超凡脫俗的大長腿,實則也還是普通不到哪裡去。
這事也實在難為手下:總不能真給主子做成個潑皮無賴的樣子吧?
好在螭奴出入總是頭戴鬥笠,也隻穿尋常布衣。
這日時值教坊女子們入廟上香之日。
衆女結伴而歸,迎面正遇上采買歸來的螭奴。
這群女子大都住在附近,遠遠望見一長身如玉的男子,便忍不住嘀嘀咕咕起來。
這其中還有一位名動京城的當紅歌伎,叫陳婉婉。
此女仗着有幾分姿色才藝,眼界、心氣都極高。
“快看,那個新搬來的小郎君,光看身形氣質已是這般清貴不凡,縱使相貌不是一等一,配在一起也成一等一的了。”
“啧啧,此等玉樹瓊枝,要是我的客人,小女子非但分文不取,倒貼錢我都願意。”
“唉,可惜人家看都不看你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