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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軍對北遼初戰告捷後不久,裴璟霄在淩州城舉辦了一場慶功宴,一則犒勞三軍,二則也為提振士氣。
北遼雖敗,但賊心未死,實力猶存。
此外裴璟雲也不會善罷甘休,後面隻怕仍少不了一場硬仗。
大帳内,宴席過半,因此役萬生坊馭猛獸重創北遼鐵騎,立下大功,不少将領紛紛舉着酒盞向花半夏祝賀。
這第一個來的便是葛榮。
他曾對花半夏誤解頗深,甚至一度對她心存輕視,認為她不過是憑借美色蠱惑自家殿下,至多會些小把戲而已。
但錦華宮落成慶典那日,她在聖前當衆揭發薛庭章,加上馭猛獸助戰疆場,無不令葛榮注意到這女子的果敢與堅韌,其心智手段竟絲毫不讓須眉。
葛榮事後思之,不禁汗顔。
今日借着酒氣壯膽,他大步走到花半夏跟前,舉起手中酒盞言道:“花總管此番控猛獸助戰疆場,立下汗馬功勞,葛榮敬你。”說着仰頭将盞中濁酒一飲而盡。
花半夏瞧着這位從前瞅自己面色不善的将軍态度陡變,一時倍感意外。
但人家過來敬酒,她倒也不扭捏,當下學着葛榮的樣子飲盡杯中之物,末了大方言道:“葛将軍言重了,馭猛獸助戰本就是在下與萬生坊的分内之責,倒是葛将軍包抄敵軍,扭轉戰局,令人欽佩。”
葛榮給她說得不好意思起來,嘴角抽了抽,将一張胡子拉碴的臉扯出個歪歪扭扭的笑容來。
花半夏忍俊不禁。旁邊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花總管,老夫也敬你一杯。”
薛軍醫枯枝般的手哆哆嗦嗦把着盞将酒喝幹,長歎道:“說來慚愧,先前老夫剛愎自用,險些延誤軍情,早該向花總管負荊請罪——”
花半夏連忙笑道:“負荊請罪倒不必。我那日不過是一時氣話,還有藥方也是在您那方子上改的。”言罷盞中之物一口見底,算是給足了薛軍醫面子。
後面還有慕楓、季校尉等一幹将領紛紛上前,表達敬重之情。
花半夏倒是有心與衆将互敬,隻不過她那點酒量,哪經得住這般喝法?
幾盞黃湯下肚,雙頰已紅得像熟透的漿果。
不遠處,裴璟霄雖應酬纏身,卻一直留心着花半夏這邊,此時終于看不下去了。
眼見仍不住有将領擎着酒盞向她走去,裴璟霄幹脆撇下身邊衆将,幾步擋在花半夏跟前,面色不善地掃視着衆将:“怎麼,本王指揮三軍首戰告捷,爾等不來敬敬主帥,反倒隻顧圍着花總管打轉,卻是何意?”
衆将領被裴璟霄說得先是一愣,随即反應過來,朝着裴璟霄蜂擁而上。
這其中有知曉内情的自不消說,彼此均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神秘微笑。
當然也有一頭懵的,心說九殿下怎麼這般小心眼?
堂堂一位主帥,哪有同下屬搶功勞的道理?
還有喝大了心眼遲鈍的,舉着酒盞心有不甘地望着花半夏,卻冷不丁對上裴璟霄噙了霜雪般的眼神,吓得心裡一個激靈,忍不住直往後縮。
甚至還有人以為自家大帥還未能從戰場上收心,瞧他那眼神,指不定哪會兒脾氣上來,就将他當成敵軍,一刀砍了……
裴璟霄高大的身形将花半夏擋在身後,見衆将踯躅着不敢上前,他心下隐隐有些得意。
可惜這份得意并未持續多久,萬生坊内部又開始互敬了。
這次花半夏身為坊長總不好推辭,不可避免地又與人觥籌交錯起來。
她早忘了自己已是強弩之末,又三杯兩盞下肚,很快連站都站不穩了。
才拎起酒壺要再給自己滿上,不覺身形一陣晃悠,直沖一旁的桌角栽下去。
旁邊,江曉生眼尖,怕花半夏磕着,連忙上前攙扶,不料卻撲了個空。
有人動作比他更快。
裴璟霄長臂一探将花半夏拉進懷中,托起她膝彎,将人打橫抱起,凝着懷中的女子目光溫軟:“本帥親自送她回去。”
江曉生看宴席已近尾聲,衆将領個個酒意闌珊,誰人何去何從也早就無人在意。
他心想,殿下送花總管回去倒也不是不行,隻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