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活該!”裴璟雲顯然被他這句話激怒,愈發拔高聲音,仿佛要讓天下人都聽見,“世人皆知立嫡立長,父皇卻獨視你為天之驕子,暗謀廢立,憑什麼?他不仁,便休怪我不義。”
兩兄弟争執間,裴璟雲身後的呼延建業覺出不對,沉着臉濃眉微皺,策馬至裴璟雲身邊,陰恻恻道:“殿下何必與他浪費口舌?當心有詐。依我看還是速速攻城為上。”
裴璟雲卻絲毫不以為意,聲色傲然道:“怕什麼?你的北遼鐵騎号稱天下無敵,難道還打不赢這群烏合之衆?今日三軍陣前,我要讓大周兵将心服口服,尊我為正統,再取裴璟霄項上人頭不遲。”
話音未落,忽聽城樓上空裴璟霄聲音沉朗,質問道:“那麼裴璟雲,我又何罪之有?去年南山春獵,指使人在我背後放暗箭的是不是你?”
裴璟雲望着這位死而複生的幼弟,目光如同付骨之蛆,冷哼一聲道:“是又怎樣?你們一個是有道明君,一個是天之驕子,又拿我裴璟雲當成什麼?明明我才是嫡長子,我才是名正言順的大周太子!裴璟霄,你不過是區區嫔妃所生,憑什麼與我争輝?”
說到最後,他目光越發狠厲,沖裴璟霄咬牙切齒:“今日我便讓你們這些破壞規矩禮法之人統統死無葬身之地。”
一旁的呼延建業早已急不可耐,聞言當即一聲令下,率大軍全力攻城:架雲梯、投飛石、撞城門、挖地道、放流矢……一時間北遼軍招數齊發,與大周守軍你來我往,殊死相搏。
饒是再堅固的城池,如何經得起二十萬大軍這般猛攻。
裴璟霄翻着花樣與敵軍見招拆招,終不過是拼盡全力拖延時間。
他心知肚明,城門失守隻是早晚的事。
城樓岌岌可危,遼軍眼看要沖殺進來。
不料裴璟霄在此等劣勢下不退反進,竟轉守為攻,一時間城門大開,早已蓄勢待發的大批重甲步兵如潮水般沖入敵陣。
呼延建業見狀先是一驚,随即心頭一喜:雖說裴璟霄名聲在外,今日一見,到底隻是個黃口小兒。
此時派重甲步兵出戰,看似戰力強悍,實則移動緩慢,而己方的鐵騎軍團卻正是他們的克星。
他當即下令鐵甲騎兵重新集結列陣,呈尖刀狀沖殺上前。
北遼戰馬精良、訓練有素不說,馬匹均配備堅固的铠甲護體,尋常刀劍難以刺穿。
若在平時對戰,确實也如呼延建業所想那般橫掃千軍,所向披靡。
但任憑他縱橫沙場數十載,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此番大周軍還有一支特殊的戰隊。
眼看鐵騎沖到大周鐵甲步兵近前,卻見這些步兵忽地齊刷刷矮下身形,數百頭虎豹從他們身後高高騰起,躍至陣前。
城頭上,随着花半夏一聲哨令,這些虎豹猛獸立刻前足踏地,躬身昂首,發出震天的嘶吼,直吓得人肝膽俱裂。
此刻莫說遼軍,若不是大周的這些甲士此前在花半夏的授意下,日常就與這些猛獸多做接觸,此刻隻怕也得吓亂了陣腳。
而縱使遼軍中有那麼一兩個膽子大的,可他們□□的戰馬卻管不了那麼多。
任憑是什麼樣的鐵騎,盔甲下畢竟也隻是血肉之軀,而馬對虎豹的畏懼乃是天性。
隻此一吼,就令原本有條不紊的鐵騎戰隊,陡然間停下了前進的步伐,更有甚者已經開始四下驚慌逃竄。
一些有經驗的騎兵趕緊去捂馬匹的耳朵,花半夏見狀,哪能給敵軍喘息之機,隻聽哨聲再響,虎豹即沖着遼軍鐵騎沖了上去。
這一下騎兵可傻了眼,一雙手臂即便扔了兵器,也沒法把馬匹的雙耳雙目都給掩住。
一時間,這些原本被呼延建業寄予厚望的機動重型戰力,忽然再也不受騎兵指揮,掉轉馬頭就向己方陣營裡沖撞逃竄而去。
混亂中人畜相撞,馬蹄踐踏,猛獸撕咬,刀劍厮殺……北遼兵将大片死傷。
更有腦漿迸裂,肚破腸流者不計其數,令戰場慘不忍睹。
裴璟霄自不會放過這大好的時機,重甲步兵緊随虎豹其後迅速前推,立時将遼軍的陣形沖擊得七零八落。
激戰中葛榮與慕楓亦如約趕到,分别自兩側夾擊、包抄敵人,緻使遼軍三面受敵,迅速潰不成軍。
呼延建業眼看敗局已定,倉皇整頓大軍向北逃竄。
遼軍匆忙渡過護城河時,又遭裴璟霄指揮放箭射殺,死傷過半。
後裴璟霄率軍一路追擊,直将敵軍趕到三十裡外的鹿角山,方鳴金收兵。
遼南院王呼延建業久經沙場,号稱從無敗績,此時卻丢盔棄甲,及至逃到深山,滿身泥水、汗水與黏膩膩的血水糊在身上,狼狽得無以複加。
他擡眼見裴璟雲也好不到哪去,由原淩州守将李繼業率衆将士拼死護衛着才撿回一條命。
呼延建業想起彼時在淩州戰場,他邊指揮撤軍時仍不忘留心戰況,遙遙望見策馬于猛獸間指揮若定的竟然是個女子。
正想得入神,副将忽然趕上前來,問道:“将軍怎麼了?”
呼延建業不由仰天長歎,繼而黯然道:“本王自诩麾下鐵騎所向披靡,不想今日竟遇上了克星。”他眯了眯眼,淡綠的眸中似有火星亂竄,發狠道,“那個女人決計留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