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
狂風呼嘯,卷起萬裡塵沙,似是要吞噬世間萬物。
殘陽似血染紅天際,血水順着法陣之中的間隙汩汩而流,最終彙成蜿蜒的血河,湧入洛水之中。
仙門百家齊聚蒼梧秘境,将此圍了個水洩不通。
他們的目的,隻有一個。
魔尊降世,禍亂三界,衆生皆敵,天下共讨之!
九大宗門弟子排列成整齊劃一的陣型,蓄勢待發,準備與對面之人決一死戰。
站在最前列的靈虛宗天機道尊,站出一步,揚聲喝道:“你這孽障,修魔成尊,屠殺宗門弟子,不知悔改!”
“你已不再是我靈虛宗弟子,今日我便清理門戶,為宗門除害!”
随即,身後的宗門弟子紛紛出言聲讨,正義凜然。
“容止淵!你欺師滅祖,無惡不作!仙門百家今日同仇敵忾,誓要将你誅滅!”
“容止淵!你罪孽深重!今日仙門百家聯手讨之,定要将你這魔孽誅殺,以正視聽!”
“斬魔頭!護蒼生!”
“斬魔頭!護蒼生!”
“斬魔頭!……!”
前來讨伐魔頭的宗門弟子們面容輕稚,他們群情激奮,口中咒罵着不堪入耳的詞,遵着所謂的天道正統。
可是,他容止淵,做錯了什麼呢?他隻想活着,僅此而已。
容止淵十三歲那年,三界各地爆發罕見的天災,緊接着便是瘟疫肆虐,遍地都是餓死,病死的人。
他們一家四口,隻剩容止淵跟他爹還勉強苟活着。結果他親爹為了區區一袋白面,就斷絕了他們的父子關系,将他賣給了玄機坊。
容止淵被帶走那日,他爹隻是死死抱着那袋白面,一眼也沒有看向他。
是啊,天災之年,多一個人,就少一份口糧;少一份口糧,就意味着會死。
好的是,仙門百家的介入,及時遏制了瘟疫蔓延的速度。兩年之内,三界便恢複了秩序,一切慢慢步入正軌。
進了玄機坊,容止淵便沒有再餓過肚子,可是他也不在是他自己,而是一件可以被随意擺布的物品,生死由他人決定。
玄機坊的神器流光鏡在照到他的時候,顯現出異像,他擁有着天下難得的極品混沌靈根。
倘若入道修行,他甚至有可能觸及修真界的巅峰,突破至傳說中飛升化神的最高境界。
可惜,他卻是天生爐鼎體質。
這意味着,無論他如何努力修煉,無論他的修為達到何等高深的境界,最終都可能淪為他人提升修為的工具,成為一個靈力的容器。
倘若踏上修真之路,他的未來便注定是一個完美的修煉工具,一身修為也不過是為他人做攀雲梯。
玄機坊本想隐瞞容止淵的身份,用他去讨好第一仙宗。卻不知為何,他們放棄了這個念頭,而是與靈溪宗達成了交易。
原以為是希望的開始,實際上卻是另一個地獄的起始。
他像是一條溺水的魚,明明是賴以存活的生地,卻成了他赴死求生的牢籠,他在絕望中掙紮,看不到一絲光亮。
魚躍龍門便可飛升成神,可他卻是在即将褪去不堪,邁入新生之時,被狠狠踩入更深的淤泥之中。
咒罵聲漸漸歸于沉寂,随之而來的是他們面面相觑的茫然和竊竊私語。
容止淵靜靜聽着,仿佛那些激憤的讨伐聲與他無關,他成了一個旁觀者。
對方許久的沉默,讓自诩正義的仙門百家終于意識過來,他們在怕…
靈虛宗新收的弟子天賦異禀,靈根純淨,僅用三月便突破了築基,體内凝出了金丹。
一年未到,他便展現出了突破元嬰初期的迹象。
在每三年一度的玄門會武上,靈虛宗的小弟子打敗衆宗門佼佼者,一舉奪魁。一時間風光無限,是那段時間修真界津津樂道的仙門翹楚。
可是,從那時起,一切都變了。
靈虛門的小弟子屠殺同門師兄弟,重傷宗門尊者,随後堕入隕落之地,蒼梧秘境。
曾經仙門百家口中的翹楚如今卻是人人唾棄的忘恩負義之徒
死了也是報應。
可誰也沒想到,三年之後,天生異象,魔尊降世。而當事人,便是三年前叛出宗門的靈虛宗小弟子——容止淵。
魔尊現世,禍及三界,衆生應群起而誅之,以證天道!
仙門百家以此為因,聯合起來闖入蒼梧秘境,妄圖就地誅殺容止淵。
此戰異常兇狠,即使仙門百家傾盡全力,亦未能将其誅殺,反倒自身損失慘重,修真大能隕落,宗門弟子傷亡無數。
已經記不清是第幾次圍剿了,以九大宗派為首的仙門世家、宗門元首,此刻大義凜然的挺身在前,護着身後的弟子們。
縱然他們修為高深,可也僅此而已。如今的容止淵不同以往,他從屍山血海中爬了出來。憑一己之力對抗整個修真界,卻依然毫發無損。
他們不敢再輕舉妄動,隻能固守蒼梧秘境,靜候良機。
但當他們驚恐地發現,那個幾乎撼動整個修真界的魔頭在衆仙門血洗蒼梧秘境之時,竟仍然安然無恙,恐懼從心底油然而生。
人都會怕死,更何況修真者,百年修煉隻為登上九重天。可若是死在這麼一個低賤的魔頭手中。
的确是個值得恐懼的事情。
容止淵一襲黑袍立于高台之上,腳下踩着修真者的屍體。一雙褐眸深邃若淵,凝視着底下正氣凜然,卻不堪一擊的仙門修真者。
他環視一圈,卻沒有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容止淵輕嗤一聲,斂下眸子。
他沒來…怎麼?放棄了嗎?
随着嘈雜的聲音徹底消失,耳邊僅剩的唯有狂風席卷而過的凄厲悲鳴聲。
“所謂修真正派,仙門百家,”容止淵突然開口,“滿口的仁義道德,高談闊論降妖除魔,自诩匡扶正道?”
“實在是可笑至極!”
他的聲音沙啞,好似枯枝劃過沙面一般,他臉上的血迹未幹,妖冶的紅色與他蒼白的臉色相交織,顯得妖冶而又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