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止淵目光略過最是慷慨激昂的天機道尊身上,“表面上是人人尊崇的仙師尊長,背地裡卻幹着比魔族更令人作嘔的勾當!
呵…不過是一群道貌岸然的僞君子罷了,”容止淵緩緩擡手,泛着血的指尖劃過那些仙師尊長,嘴角勾着一抹凄厲的笑:“真是惡心。”
惡心至極!
“孽障容止淵!你屠戮同門,犯下滔天罪行,已無回頭之路,還不速速受死!”天機道尊怒吼一聲,聲如雷霆。
容止淵正欲反唇相譏,卻見天邊雷聲隆隆,烏雲密布,如同墨色翻湧。
血日已被徹底覆蓋,狂風夾雜着驟雨傾盆而落,聲聲泣着無盡的悲鳴。
天機道尊面露喜色,高聲喝道:“天象異變,日月失色,此乃魔尊力量衰減之兆,衆道友,趁此良機,合力誅殺此魔頭!”
容止淵忽然想笑:狗老天,你瞎了麼?
他拔出立在屍身上的赤華劍,橫在胸前。目光如冰,冷視着那些如蝗蟲般湧來的修真者,怒聲咆哮:“爾等求死心切,本座便遂了你們的願!”
随着力量的逐漸衰減,容止淵感到有些力不從心,可他不服!
直至血流成河,屍殍遍野,容止淵仿佛嗜血修羅傲立于屍山之巅,俯瞰着腳下那些苟延殘喘的僞善者。
“容止淵!”
忽而有天神落下,滿身霞光,容止淵被那光芒晃得眯了眼,一時有些錯然。
隻聽到有人欣喜高呼:“是天樞仙師!”
血色染紅了容止淵的眼,薄薄血霧之中,他隐約辨認出了那道身影,似乎有些熟悉。
他喃喃念出那個名字,“時聿白?”
時聿白執劍落在他面前,素色道袍染了大片殷紅,臉色也是蒼白毫無血色。
隻見他口唇微動,聲音卻被周圍的喧嚣所吞沒。下一瞬,胸口傳來的劇痛将容止淵拉回思緒。
他這半生,隻為拼命活着。可如今他卻想,貌似死了也不錯。
可看着眼前人痛苦的表情,容止淵忍不住開口:“呐,如你所願了。”
若隻是穿心,還不足以徹底誅殺魔道至尊。可若是有人以身殉道,抱着必死的心跟魔尊同歸于盡呢?
容止淵的身體逐漸瓦解成飛灰,他惡趣味的想:他們一起死了,若是魂歸九泉,會不會也是不死不休的死對頭呢?
随着最後一絲意識消散,容止淵嗤笑自己呆傻。
魔尊隕落,他的一切痕迹也随之煙消雲散,世間再無他容止淵。
留下的,便是記載在悔罪碑之上,被仙門百家圍剿,隕落于蒼梧秘境的蒼梧魔尊。
…………
“此珍品可謂世間難尋,極品混沌靈根。你們靈溪宗想空手套白狼,不合适吧!”
“張口無憑,我們怎知你們是不是诓騙我等。而且,這是兩位宗主的決定。怎麼,你們不服?”
緊接着,另一道質疑的聲音傳來:“如今修真界僅有的極品天靈根,便是九重靈台的四長老的親傳弟子時聿白。”
“近些年來再無出現過任何極品靈根弟子,你們憑什麼一口咬定他就是…”
随即一道嚴肅的聲音傳來:“我玄機坊出來的物品,從來沒有貨實不符的。”
“是你們靈溪宗先來同我們玄機坊談交易的,結果反倒是你們在這胡亂猜測。”那人冷笑一聲:“倘若靈溪宗不相信,便請回吧。”
“你們這什麼态度?”
一陣兵器交鋒的清脆聲響起,緊接着是更加激烈的争吵。
“怎麼?你們這是惱羞成怒嗎?”
“是你們欺人太甚!…”
容止淵隻覺得腦袋快要炸開了,什麼極品混沌靈根?什麼靈溪宗?什麼玄機坊?什麼…
他猛地睜開眼,眼前不再是屍山血海,不再是仙門百家的群起圍獵,而是熟悉的樓閣布局…是玄機坊?
他垂首,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玄機坊弟子的服飾此刻顯得格外刺眼。
他被困于鐵籠之中,四肢被靈縛環緊緊鎖住,隻能屈膝而坐。
容止淵眯起眼睛,透過鐵籠的狹窄縫隙,他目睹着兩方人馬手持利刃,劍拔弩張的對峙場面。
他有些恍然,是死前夢境嗎?為何會出現這裡的場景?
正準備掐自己一把,掀開袖子卻發現,自己的胳膊也纖細了許多,全然不似曆經修煉、肌肉結實的修真者的臂膀。
容止淵擡起手,前世在玄機坊中,為了活着,他幹着其他弟子避之不及的苦差事。
冬天用冷水洗衣衫,結果手被凍的生了瘡,後面便留了疤。
眼下手指上的疤印清晰可見,忽然一柄斷劍破空而來,直直地插在鐵籠外的地面上。
容止淵手指微動,那斷劍隻是輕顫了幾下,倏忽之間便到了容止淵手中。
看着劍刃上映着略微稚嫩的面孔,他喃喃道:“不是夢…”
容止淵啞然失笑,不顧形象地躺在鐵籠之中:前世他拼了命的想活着,最終還是落了個身隕道消的結局。
結果好不容易接受了死局,又把他拉回開頭重新來過。
真真可笑。
鐵籠外靈溪宗跟玄機坊還在打的難舍難分,他忽然想:所謂名門正派,以降妖除魔為己任,守護天下蒼生為宗旨。
可他這種被囚困于此,作為一件物品随便交易的境遇,為何存在?
他眼中的仙門百家,仙師道長,穿着最昂貴的華服,手握着世間罕見的珍稀藥材與寶物,可他們依舊不滿足。
他們為了一己私欲,暗中豢養爐鼎,采用強行交合的修煉法門。作為爐鼎之人的下場,可謂凄慘無比。
可憑什麼,有的人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可有的人,高居廟堂,不見衆生疾苦,反倒用他人血肉鑄就自身攀雲梯?
體内肆意流轉的靈力,讓容止淵有些興奮,他輕舔了一下幹燥且微微起皮的唇瓣。
若真是他想的這般,那便好玩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