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滄被強大的吸力卷進另一股風網之中,他單膝跪在風眼中央,肆虐的風刃劃破他的衣衫,落下數道細密滲血的傷口。
面頰忽而一痛,瀾滄眯了眯眼,強行穩住身形,緩閉上眼眸,手中捏着術法,低低吟誦着召靈訣。
這隻猿妖力量之大,是他先前未能預料到的。對它的印象還留在青荒山争奪之中,落敗逃回霧籠山的時候。
當年猿妖離妄被驺吾咬斷右臂後,倉皇逃竄的模樣,活像條被拔了牙的喪家犬。
它隐匿于霧籠山中,自青荒山主定後,便再未有過它的消息。
如今雖然變了樣子,借着風網陣法虛張聲勢,真當能翻出什麼浪來?
“……萬獸之魂,聽我号令!”咒文尾音在喉間凝成冷笑。
十指翻飛間,自指尖湧出的靈流在他周身聚成鎏金漩渦。風刃撞上魂陣的刹那,爆發出金戈相擊的铮鳴聲。
緊接着,風網外忽然湧出另一股風力,金色的翅膀“唰”地一聲展開,風流随着它翅膀的弧度開始盤旋凝聚。
金犼舒展着足以遮蔽半片天穹的羽翼破陣而入,揮動的飓風夾雜着燦色的焰火。
兩股風陣相撞的瞬間,強大的氣流仿若撕裂了空間一般,狂暴的風壓如同天崩地裂般席卷而出。
整座霧籠山皆受到波及,山林中的古木被連根拔起,巨石被震得粉碎,連山間的雲霧都被瞬間撕扯得支離破碎。
這才是真正的風陣,每片金羽都卷着上古兇獸的罡風,所過之處山石俱成齑粉。
金犼揮動着翅膀俯沖進風暴之中,待一切漸漸平息下來,露出一雙睥睨萬物的白瞳。
它緩緩收回雙翅,露出被庇護在身畔的瀾滄,低下獅頭輕碰了碰瀾滄的胳膊,口中低低嗚咽着。
“你做得很好。”瀾滄擡起左手,溫柔摸了摸它的頭,低聲誇贊着。
視線掃過其他處,因為風暴的緣故,離風陣最近的這一片區域幾乎被徹底推平。
原本的山林和草木如今隻剩一片狼藉,殘枝斷葉四散堆積着。
夾雜着金焰的驟風橫掃而過,将地面的濕土灼燒得一片焦黑,空氣中彌漫着刺鼻的焦糊味。
而且,不止他被風流卷走,就連那個狂妄的小子跟時聿白也被卷進風網之中。風陣被破,那兩個人怎麼不見了蹤影?
目光愈發凝重,這一片狼藉之中,卻未見那猿妖的屍體。若他沒死,那可真是…不太好。
猛烈的震動讓結界内的季筠心下大驚,指尖波光流轉的靈符緩緩撤離開來,露出即将破曉的天際。
身後忽然傳來淩冽寒芒,強烈的殺意如浪潮般湧來,季筠神色微凝,脊背瞬間繃緊。
“季師兄…”小弟子的聲音自身後傳來,聲音冷得似是淬了冰。
他緩緩轉身,餘光中寒芒自高處驟然落在,朝着他狠狠劈了下來。
他猛然閉上眼睛,卻遲遲沒有感受到利器入體的痛感。再睜開眼睛,面前是雙眸噙着笑意的小弟子。
他的劍鋒并未指向季筠,而是朝着他身後沖來的猿獸,長劍刺穿了它的咽喉。
猿獸的軀體在劍鋒下微微顫抖,幾息間便徹底僵硬,不再動彈。鮮血順着劍刃緩緩滴落,染紅了周圍的土地。
“沒事啦,季師兄。”
他彎着眼眸,笑容中帶着一絲輕松,語氣卻透着幾分後怕,“還好沒失手,若是傷到季師兄的話,那我真是罪該萬死。”
季筠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讓自己的語氣盡量平緩一點,道:“多謝。”
“客氣了,季師兄。”
小弟子擺了擺手,右手輕揮,甩掉劍尖上挑着的屍體,在皮毛上随意擦了擦,拭幹淨血水後收入鞘中。
他側開身,望着洞外光秃秃的焦土,眼裡滿是震驚,驚歎道:“這麼大的威力!絕對是擎蒼長老的契獸金犼!”
“聽說犼獸神通廣大,上天入水如履平地,引風聚洪皆不在話下。”
他砸了砸嘴巴,臉上仍殘留着未散盡的驚愕,繼續道:“隻是一直未曾見識過,今日親眼目睹,才知傳言非虛,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季筠心有餘悸,面上卻不露分毫,緩緩轉身看着外面的一片狼藉,擡步朝前走去。
“造出這麼大的動靜來,他們人呢?”他四處環視一圈,出聲喚道:“聿白兄?容止兄?擎…”
最後一個名字還未出來,目光中便出現一抹身影踏着黑土而來。
他偏頭看了身後弟子一眼,兩人并行朝瀾滄走了過去。
“擎蒼長老,你…怎麼傷這麼重?”季筠皺着眉,确認他身後并無那兩個熟悉的身影,借機問道:“聿白兄跟容止兄呢?”
瀾滄臉上身上挂着彩,身上還彌漫着一股令人作嘔的異味。雖然有金犼幫他擋着風暴的侵襲,還是受了些内傷,得借着它的力才能勉強支撐身形。
看到季筠這張滿是無辜的臉,就氣不打一處來,卻又不能發作,冷冷回道:“那隻猿獸跟金犼不相上下,它發動風陣,我們三個人皆被卷入其中,不知道他們被帶哪裡去了。”
“這!”季筠剛想說什麼,卻發現瀾滄滿是不善的眼神瞪了過來,他隻得噤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