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伏在瀾滄腳邊,低低嗚咽着,伸出舌頭輕輕舔舐着他面上的血口子。
血水順着額前碎發墜了下來,砸在眼睫上落入眸眶中,視線逐漸被猩紅覆蓋。
“呵,區區猿妖而已,妄圖吞噬我的金犼,真是異想天開!”瀾滄松開緊握着劍柄的手,他手撐上金犼的脖頸,緩緩站起身來。
“我的金犼,是古獸之軀,豈容被這等低賤的妖獸沾染!”瀾滄雙手結印,口中低低吟着繁雜的咒術。
金犼脖頸處湧出一圈淡淡的靈繩,就在全部脫離的刹那,瞬間消散開來,化作一縷輕煙消散在空氣中。
“我會主動斷開與你的契約締結,”瀾滄視線落在金犼身上,語氣淡然聽不出絲毫情緒,他目光掃向對面的猿妖,冷聲道:“殺了它,吞了他的妖丹,你便會成為世間唯一一隻古獸,犼。”
金犼急躁地揮着尾巴,喉間溢出低沉的咆哮聲,可周身卻好似被陣法禁锢住一般,無法挪動步子分毫。
“斷魂解契,靈鍊既斷,魂魄歸元…”瀾滄捏着手訣,雙手在胸前立着法印,随着咒術的吟出,周身湧出狂嘯般的靈流,卷起了他的衣袍。
半透明的靈力在他身周形成漩渦,每一道流轉都帶着強大的壓迫感,仿佛要将周圍的空氣都扯碎撕裂開來。
“……天地為鑒,靈…”就在最後一段口訣即将吟出之聲,一道劍氣驟然襲來,猛然打斷了瀾滄的施術。
瀾滄憤而回頭,卻看到熟悉的身影踏劍而來,他面色忽而一滞,喃喃道:“宗主?”
“哼!”沈丘面露疲色,緩緩落在瀾滄面前,擡手封住他的穴道止血,免得他失血過多而死。
剛想出聲問責兩句,卻見瀾滄被逼至如此境地,狼狽得模樣讓他責備的話堵在嗓子裡吐不出來。
他執劍擋在瀾滄身前,冷眼看着立在不遠處的猿妖,它雙翅攏在身前,一副警惕地模樣。
“設了這麼大的計謀,就躲在暗處觀看,不準備出來露露臉嗎?”沈丘冷笑一聲,猛然揮劍,劍氣四散呈扇形轟了出去。
一道身影忽然從林間躍了出來,踏過枝頭跳到猿妖肩膀上,順勢坐了下來。
他帶着白色羽面,指尖捏着一杆玉煙管,煙鍋上冒着徐徐白煙,他屈着腿,擡臂支在膝蓋上,瞧着對面的兩人一獸。
“呀,沈宗主真是好眼力,一來就察覺到我的存在了。”葉千問歪着頭抵在猿妖的脖頸處,輕笑出聲:“隻是,沈宗主來晚了哦。”
“擎蒼長老已經念出了斷開契約締結的咒術,這個時候想全身而退,不可能吧。”他唇上勾着笑,靜靜等着沈丘的反應。
瀾滄身形不穩,差點跌坐在地上,沈丘眼疾手快後退一步,擡手攬住了他的肩,掌心不斷有靈力湧進他體内,滋溫着心脈。
沈丘目光淡然看着葉千問,冷聲道:“當年我帶走的那枚妖丹,是你故意放在我面前的,是嗎?”
“用未被催化的妖丹引起我的注意,讓我們想辦法将其培育出來,好給你們做嫁衣,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沈丘冷笑一聲,“真是難為你們了,設下這麼大一場戲。隻是,恐怕要讓你們失望了。”
葉千問把玩着玉煙杆的手一頓,視線落在沈丘面上,透出一絲危險的氣息,“沈宗主想如何?”
“你以為你們設下混元法陣,逼得瀾滄被迫斷開跟金犼的契約締結,就能讓猿妖吞食掉它的妖丹合二為一嗎?”沈丘周身靈氣肆虐,吹散他垂在肩後的墨發。
腕間的靈蛇順着衣擺而下,在落地的瞬間化身通天巨蟒,金色的豎瞳死死盯着對面的猿妖,‘嘶嘶’吐着猩紅的蛇信子。
“葉千問,你真是好大的膽子。”沈丘冷喝出聲:“私自闖入我曜靈地界,還敢設計我萬獸宗,真是不把我沈丘放在眼裡!”
葉千問咂了咂嘴巴,嗓音慵懶:“話别說得這麼難聽嘛,要不是我将這枚妖丹主動贈予你萬獸宗,你們估計這輩子都見不得這等古獸吧。”
“我免費将其借給你們玩玩兒,已是仁至義盡。”葉千問将煙嘴抵在唇邊,張嘴含入口中,聲音卻瞬間冷了下來:“沈宗主莫給臉不要臉才是。”
瀾滄臉色漲得通紅,他剛想說話,卻一口血猛地噴了出來,身體癱軟跪倒在地,他仰起頭,看向沈丘,“哥,他是什麼意思?”
沈丘低垂着眼眸,看着瀾滄的眼神多了幾分不忍,良久,他喃喃道:“我會為你重新找到一隻契獸…”
“那我的金犼呢?你要把他怎麼樣?”瀾滄擡手召來金犼,雙手攀上它的脖頸,死死環住,仿佛要将所有的力氣都傾注其中。
“哥,是報應吧。”瀾滄抵在金犼的頸間,鼻尖萦繞着揮散不去的血腥味,他閉了閉眼,喃喃道:“我作惡多端,死了,權當償還于他了。”
或許是看淡了生死,他忽然想起被逼着強行斷開契約的季筠。那個時候,他或許也是抱着這般心态吧。
真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啊。
他口唇微張,聲音低得幾乎聽不清,“天地為鑒,靈契為引,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