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何太監劈頭蓋臉一頓說,膳房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這時,一個和何太監比較相熟的膳食太監走上前,讪笑着解釋道:“這不是聽說您老要親自動手,您這手藝裡在咱們這膳房裡說是第二沒有人敢說第一,咱們這一群人都想來見識見識,您老就行行好,讓咱們也開開眼界。”
一旦有人開口,其餘人随聲附和着,何太監被吹捧的渾身飄飄然,但很快又端正起來,他清了清嗓子,睨了衆人一眼:“這有什麼好看的,都湊在這裡看熱鬧,等主子們來提膳時拿不出東西,仔細你們的皮!”
說完就朝小全子走去,但也沒有再阻止其他人在他旁邊圍觀。
膳房差事還沒忙完的人灰溜溜的離開回去做事,其餘活計都已經忙完的人都摩拳擦掌跟在何太監身後,等着見識何太監的手藝。
“東西都準備好了?”何太監洗淨手,利索的穿上圍裙走到小全子旁邊,挨個檢查了一遍竈台上的食材。
“都是按您說的,找了劉師傅和面把它都成擀成馄饨皮,蝦仁都是我現剝的,肉餡是李師傅剁的,筍子也按照您的要求把皮去了分成三份,地皮菜也在盆裡發好了,就等您老上陣了。”小全子把準備好的食材一一告訴何太監,也留了個心眼,順口把經手的認為你也都告訴了何太監。
小全子知道何太監要求高,光是拿肉眼一看就知道哪味食材出了問題,怕出了差錯挨罵,他幹脆就把所有的東西一股腦兒的都告訴何太監。
小全子的小心思壓根瞞不過何太監,他瞥了小全子一眼沒搭理,開始認真處理食材。
何太監包馄饨包的好,主要是靠餡兒,他可是拌餡兒的一把好手,先是把蝦仁剁碎呈顆粒狀
把它拌進早就做好的肉餡裡,三分肥七分瘦的肉餡攪打上勁,油脂中和了瘦肉的幹柴,口感順滑卻不油膩。
筍子他也早讓人把它分成了三份,最嫩的筍尖切成細小的筍丁放進盆裡,再從水裡撈出泡發好的地皮菜随意切了幾下和筍丁放到同一處,緊接着又從調料罐裡捏出一小撮食鹽,淋上一圈香油再給它拌勻。
餡兒拌好後,何太監用筷子頭蘸了一點嘗了嘗味道露出滿意的笑容,餡兒這就算過關了,馄饨皮也是早就備好了的,剩下的就隻等着他把馄饨包好之後下進鍋裡就成了。
何太監包馄饨的手藝是跟着膳房一個老太監學的,馄饨皮放在手裡,用筷子挑一坨餡兒放進去,幾根粗壯的手指上下一翻,一個皮薄餡大的馄饨就成形了,何太監手速很快,幾乎要不了半刻鐘就已經滿滿的包了一案闆的馄饨出來。
竈台上的熱水也是滾了的,何太監從案闆上面撿出幾個馄饨來放進滾水裡,等馄饨完全飄,上來後就算是煮熟了。
馄饨湯也是何太監自己調的,用的是鮮魚熬出來的高湯在裡面撒上一把紫菜和海米就算是成了。
馄饨出了鍋,何太監自己先嘗了一個随即點點頭,又給一個舌頭好的太監弄了一個嘗嘗味道,得到肯定的答複後心滿意足。
“這就成了,一會儲秀宮來人叫膳,你們煮上一碗給拿過去。”何太監交待着,解開圍裙下了竈台。
馄饨送到儲秀宮的時候穆舒剛從外面回來。
自從那日佟佳貴妃留下她後,隔三差五就能碰到有人向她搭話示好,不是今天這個貴人邀她去喝茶就是那個常在明天約她一同去賞景。
比起出門和這麼多人打交道,穆舒情願窩在儲秀宮裡和照雪幾人玩鬧,可是這種邀約一次兩次能推脫的下,但耐不住人家三番四次的來請,穆舒也隻能出門赴約。
出了趟門回來,穆舒整個人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倒頭就靠在榻上一句話都不說,整個人身心俱疲。
“格格今日回來怎麼一言不發?”聽雨瞧着穆舒呆楞的坐在那裡,以為她今日在外面遇上了什麼事,趁着上前給她倒熱茶的功夫開口問道。
穆舒搖搖頭還是沒有說話,旁邊正給她收拾衣物的照雪聽了朝聽雨搖了搖頭,聽雨瞬時間就明白了照雪的意思。
還能是因為什麼?又是向穆舒打聽消息的呗!
人人都堅信佟佳貴妃那日悄悄給穆舒透露了内幕,盡管穆舒再三澄清自己那日隻是單純的被留在景仁宮用膳而已,可這話說出去根本沒有人相信,反而更覺得穆舒是在故弄玄虛。
穆舒冤枉極了,若是說佟佳貴妃真的給她透露了,口風也就罷了,可她的的确确什麼也不知道,在景仁宮被佟佳貴妃試探就算了,回來了也不得安生。
宮裡的人,每個人身上都長了八百個心眼子,天知道穆舒今天和一堆人在一起都快要把她這一個月以來的腦細胞都用完了,生怕掉進她們挖好的坑裡。
出去一整天,耗空了穆舒的全部體力,此時聞到聽雨剛擺上桌的馄饨香味,穆舒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飛快的跑到膳桌前等着開飯,現在也就隻有美食能安撫她受傷的幼小心靈了。
何太監的手藝到底不是吹的,一個馄饨吃下去,穆舒整個人由身到心的全都舒坦了。
“今兒這馄饨香,湯鮮味足,這餡兒也好。”穆舒連幹了一大碗馄饨,享受的打了一個飽嗝。
聽雨聽了直笑,故意讓曹豐走上前。
穆舒正納悶呢,緊接着就聽見曹豐眉飛色舞的把他去提膳時小全子叽裡咕噜介紹馄饨的一大串話都學了一遍。
穆舒忍俊不禁,笑着對聽雨說:““快給他倒杯茶水來,講這麼一通那嗓子都能旱好幾年。”
曹豐見狀大大的打了一個千兒,高聲謝賞,嬉皮笑臉的樣子又把大家夥兒逗了個遍。
“照雪,你從匣子裡取上幾個銀锞子,讓曹豐下次再去提膳時賞給何太監,虧他這麼用心了。”
穆舒交代着照雪,打了個哈欠準備在床上賴一會兒,前些日子她剛讓張德福從外面給她找了幾個新的話本子,昨天看了半夜才睡下,今天又幹了這麼重的腦力活動,她得去床上眯一會兒了。
也許是真的累了,穆舒躺在床上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好一個酣暢淋漓的午休,等穆舒再度睜開眼時外面的天色已經隐隐發暗了,她伸了個懶腰坐起身來,内室裡沒有點燈,昏暗的環境裡隔着一座屏風,穆舒迷迷瞪瞪的看着東間書桌前站着一個人,以為是聽雨便讓她給自己倒杯茶來,隻是覺得似乎哪裡怪怪的。
可遠處那人沒搭理穆舒,一杯溫熱的茶水從穆舒床頭處遞過來,穆舒擡頭一看這不是聽雨又是誰?
那站在書桌前的那人又是誰?
穆舒的睡意一下子醒了八九分,她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哪裡奇怪了,站在書桌前那人分明是個男人。
更重要的是,他穿的是龍袍。
穆舒的睡意登時消散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