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聆整個人局促不安,十指絞在一起,垂着眼睛,磕磕絆絆地說:“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
她試圖解釋清楚,但越講越繞。
宿遲輕笑,從袋子拿出一罐汽水遞給她,打斷了話茬,“喝麼?”
語氣是在詢問,但手上的動作卻不帶停。
他挑了挑袋子裡的東西,把唯一一罐橘子味的汽水放在雲聆掌心。
汽水是冰鎮過的,橙色的罐身冰冷入骨,易拉罐罐身還冒着冷氣,雲聆滾燙的手心猛地瑟縮了一下。
沒出片刻,她握緊了汽水,手心沾了罐身液化的水珠。
宿遲尋了個空地兒坐下去,從塑料袋掏出冰過的可口可樂,單手拉開拉環,仰頭喝了一口。
随後,他擡眸,漫不經心地問:“要不要看個星星?”
這裡沒有别人,他問的誰不言而喻。
漆黑的眼眸就這樣闖進雲聆的視線,雲聆望着那雙漂亮得過分的眼微微失神。
他的眼睛生得很美,眼頭深邃,眼尾略彎上翹,和人對視時,神光逼人,如同陷入夢境,難以自拔。
雲聆自然免不了落俗,腳一步步挪過去,停在漩渦的跟前,稍有不慎,就吸了進去。
然而,沒等她開口,手心又多了一個東西。
是沒開封的土豆條。
顯而易見,是宿遲遞過來的。
雲聆不解,側頭望向他。
宿遲晃了晃手上的可樂,說得言簡意赅,“我的視線。”
他說話時沒擡頭,語調淡淡的,聽不出什麼情緒來。
雲聆頓時明白過來,大腦一片空白。
好在腿反應過快,下一秒她就坐在宿遲旁邊。
快到連她自己沒發現,他倆中間隻隔了那個裝滿零食的塑料袋。
等她注意到時,已經來不及了。
如果突然起身,豈不是更尴尬。
兩人就這麼坐着,什麼話都沒說,四周安靜得隻有風吹過的聲音。
偶爾傳來宿遲喝汽水的聲響。
天上的星星都為這一刻短暫地停下腳步,耀眼的光芒點亮了這座小鎮。
雲聆仰着臉,彎起亮晶晶的眸子,身心放松,享受着此刻的美好。
仿佛隻有這個時候,遙不可及的繁星也會為她駐足。
不知何時,宿遲手中的易拉罐已經滾落在地,塑料袋子還保持先前的樣子,雙手輕輕搭在膝蓋,看着懶散極了。
他突然來一句:“你是不是也覺得破星星有什麼好看的?”
雲聆一時沒明白過來他說的話,半晌沒做回應。
稍後,他沒再提,動了動脖頸,提起塑料袋起身,說:“算了,走吧。”
雲聆嗯了一聲,撐着地,緩慢地站起來,又拍了拍衣褲,不緊不慢地跟在他後面。
宿遲不是往他回家的方向走,而是雲聆家的方向。
他們都知道,他們又心照不宣地不提及。
如今已經是九月下旬,毒辣的太陽不再出來,晚上吹來的風也不再悶熱,甚至還帶了一絲寒冷。
雲聆猛地被灌了一大口涼風,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手臂往裡靠了靠。
懷中抱着的土豆條适時發出聲音。
走在前面的宿遲突然放慢了步子,慢慢地,他和雲聆的腳步一緻,兩人并立而行。
鄰居家的徐奶奶喜歡在露天吃飯,雲聆走在公路上就瞧見燈下的徐奶奶和晏明舟。
她告訴宿遲碰到了長輩,自己要過去打個招呼。
說這話的時候,她臉上藏不住笑,是發自内心的歡喜。
同樣也是宿遲沒有見過的欣喜。
雲聆快步走了過去,熱絡地牽着徐奶奶的手詢問近況,而對着對面的晏明舟則是客氣地喊了一聲明舟哥。
晏明舟私底下悄悄翻了個白眼給她,明面上卻笑嘻嘻地喊她雲聆妹妹。
不知情的徐奶奶還以為自己外孫的性格終于學會收斂,臉上的笑容都沒消失過。
直到聽到隔壁傳來謾罵聲,徐奶奶神情一滞,忙不疊叫雲聆趕快回去。
雲聆知道這是她父親發怒的前兆,強扯出笑容告别了徐奶奶。
出來時,她發現宿遲還沒走,站在公路旁等着她。
他們一前一後地進了屋,雲海天蓦地一拍桌子,站起身質問雲聆:“讓你去喊人吃飯,委屈你了?”
雲聆眼睫顫了顫,身體一抖。
從小到大挨了不少打,受了不少罵,她潛意識裡是畏懼發怒的雲海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