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于好走進教室,敲了敲講台,通知:“明天要開家長會,晨讀取消。”
聞言,教室像炸開鍋一般,歡呼聲不斷。
晨讀有半個小時,而且僅僅是背誦課文,這對他們來說并不難。
難的是學校規定必須提前到教室上二十分鐘的自習,鈴響之後再讀書。
為了防止有人打瞌睡,讀書的時候還必須要站起來讀。
對于他們來說,這無疑是種煎熬。
不用晨讀,哪怕隻是一個早上,在這種吃苦也像享樂似的歲月,這也是值得狂歡的事情。
于好扶了扶鏡框,擡了下右手,五指緊挨着,“好了,你們别高興得太早,其他照舊。”
“這次家長會很重要,是你們進入高中以來的第一個家長會。這次年級大會會講下學期選科的規劃,我希望各位同學多上點心,家長也要多重視。”
她表情嚴肅,話語铿锵有力。
台下的學生安靜下來,屏息凝神地望向講台上方。
雲聆則低着頭繼續算題,仿佛是不被任何人任何話影響。
隻有自己知道,握得發白的指尖和緊緊咬住的嘴唇。
“盡量每位同學的家長都來,我相信各位都知道選科的重要性。”于好站在教室門口,補了一句。
她來得急,走得也匆忙。
朝陽中學返校當天的下午是老師們開會的日子,每到這個時候全校沒有一個教師在辦公室。自習課有沒有好不好上,全靠自己自覺。
這一走,原本靜下來的教室又鬧騰起來。顧星夷闆着一張臉,站在講台上吼安靜。
别看他平時吊兒郎當,和誰都嘻嘻哈哈,幹什麼事情都不着調,在正事面前,他還是有原則底線。
班級裡的聲音漸小,雲聆收回視線,複低頭寫作業。
第二天一早,學校年級組特意開會強調此次家長會的安排,不過這些學生并不知道。
在教室點清人數後,于好喊了幾個男同學去拿幾件礦泉水放在教室,轉頭又叫徐西帶幾個人去校外的小攤買點水果。
做完這一切,時針剛好指向九點。
教室家長會十點開始,主講是各班班主任,話題是亘古不變的,無非就是成績。
班會隻有半個小時,後面就是年級大會了。
這會兒,大門還沒開就站了不少大人,學生們都找到自己的家長,領着去自己的座位。
有父母提着大包小包的東西遞給孩子,關切地說在學校瘦了黑了,也有的父母不停唠叨,孩子聽煩了,偶爾不耐煩附和。
怎麼看都是一片祥和有愛。
此時分針指向數字“六”。
九點半了。
教室裡的座位差不多都坐滿了,隻有第一排最靠邊的兩個位置是空的。
雲聆趴在窗邊,教室裡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
視線停在擺滿習題的課桌,她神情淡淡的,沒有絲毫意外。
這次家長會她沒有告訴父母,也沒有告訴的必要。
就算說了,他們也不會來。
她看着教室裡和于老師談笑風生的大人,一個人悄悄拐進另一處。
學校之前說的是開班會時學生必須站在教室走廊,不得随意亂走。說是方便班會結束後家長學生一起和老師交流。
雲聆覺得與自己無關,便在躲在圖書館看書。
她心緒不甯,随手拿過書架上的一本書看了起來。
好巧不巧,她踮腳拿下書的同時,目光對上一雙眼睛。
那雙眼睛生得極好,眼眸狹長,眼尾上翹,下方的淚痣在燈光下泛紅。
雲聆拿書的手舉在半空,不知道擱哪。
她呆滞一瞬後快速收回視線,埋下頭,輕聲說:“你也是來找書的嗎?”
短發遮住了大半張臉,幾乎看不到她的神情。
“有推薦的嗎?”那人點了點頭,擡眸看她。
雲聆依舊沒有擡頭,随手翻了翻幾頁書,隔了半晌才回答:“《我們仨》”
說完,她側目瞧了一眼那人的神情。
見他快速掃了眼書架,接着找到書,而後拿出,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多說一句話。
他捧着書倚在窗戶旁,一頁一頁地翻看起來。
偶爾吹來幾縷暖風,白色的窗簾不聽話地晃動起來,少年的身影若隐若現。
眼眶裡挺拔的身形漸漸模糊起來,分不清到底是現實和夢境。
他怎麼會在這裡?現在不是在開家長會嗎?
雲聆眨了眨眸子,才想起來他的座位也是空的,沒有家長來。
她猶豫了片刻,抱着手上的書朝那人的方向走去,在十米處停了下來。
兩人相隔了一張長桌。
“宿遲,你到時候選文科還是理科?”雲聆躊躇了許久,不知道怎麼安慰人,隻好找話題轉移注意力。
此話一出,對面的人明顯一愣,擡頭疑惑地開口,“嗯?”
似乎是沒有和說話之人調成同頻。
見此,雲聆猛地意識到自己問的話過于直白,别人選什麼科關她什麼事啊。
她紅着臉,書捧在臉上,轉頭離開。
“理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