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暗處的林婆子雙目赤紅,整個人都在顫抖,她再也忍不住滿腔恨意,沖出去給了李青成幾個響亮的巴掌。
李青成懵懵地看着她,正支支吾吾說着她怎麼在這兒時,道觀忽然亮了起來。
他定睛一看,這哪裡是鐘馗捉小鬼的道觀,分明是大理寺的公堂,而所謂閻王乃是大理寺少卿姜泊清,黑白無常、馬面則是衙役所扮,牛頭竟是自己的好友。
他恍然大悟,難怪久不見的人會突然從某個角落出來,又是約他賭錢,又是喝酒的,這分明就是和官府串通好了,故意将他引來這兒。
所以……他殺林小娘子之事……
紙終究包不住火,李青成一下子喪失所有力氣,爛成一團,面如死灰。
而林婆子噙着淚,朝上首的姜泊清一邊磕頭,一邊飽含恨意道:“還請大人,嚴懲殺人兇手,為小女償命。”
姜泊清瞧着癱在地上的李青成,示意衙役将他架起來,規規矩矩跪好。
他一字一句念出李青成所觸犯了的西崤律,最後數罪并罰,天亮之後,即刻于菜場施以斬首之刑。
音落,李青成便暈了過去。
數點天光灑下,濃雲卷曲浮動,不過一瞬,消散不見,劊子手高舉砍頭大刀,遮擋了光,陰影落在李青成的眼上。
刑場下,百姓駐足圍觀,竊竊私語不停,都在說他人面獸心,殺妻偷錢。
李青成混身都在抖,他想求饒,剛要張嘴時,劊子手的大刀落下,噴出滿地的血。
人人拍手稱好。
而此刻的沈秋吟在院中的桂花樹下擺了一張小桌,桌上有諸多美食,都是林婆子家鄉淮揚的特色菜。
今天早晨,林婆子扣開了百膳樓的大門,找到沈秋吟說:“掌櫃的,能給我做一桌淮揚菜嗎?我家囡囡愛吃。從前……”
她說起從前種種,沈秋吟想也沒想,當即應了下來,便也有了院中一幕,沈秋吟上着菜,林婆子喋喋不休的說着,而她偶爾應上幾句,更多時候是聽她說。
說到動情時,她哽咽起來,沈秋吟想要安慰幾句,卻也無從下手。
林婆子曉得自己失态了,抹幹眼淚,與她說:“我話多了,擾了沈掌櫃了。”
“沒有沒有,您别這樣說。”
她不覺得打擾,隻怕她憋着,憋壞了。這種時候,人話不多,才是有問題。
“您真善心,”她笑一下,拿出一個匣子推給沈秋吟,“姜大人都給我說了,這次多謝沈掌櫃讓小女沉冤得雪。這裡是我走南闖北買的一些稀奇玩意兒,我這老婆子用不上,送給你了。”
“這……”沈秋吟不肯要,将匣子推了回去,“心意領了,這禮,我受之有愧。”
林婆子不願,堅持着要她收,僵持了好一會兒,沈秋吟拗不過林婆子,收下了匣子。
菜上齊後,沈秋吟不再打擾,留她一個人在院中,吃着那一桌飯。
桌上有一壇酒,林婆子打開,倒了兩杯,其中一杯倒在了地上。
她輕輕言,像是在話家常,“囡囡,你總說離開家鄉,就吃不到正宗的淮揚菜了,但今日沈掌櫃做的這一桌菜,娘嘗過,是家鄉的味道,你多嘗嘗……”
音落的那刻,好似林小娘子真的聽見了,起了一陣大風。
這風卻不并狂妄,隻是吹動了樹葉,發出沙沙沙的響聲,仿佛在做回應。
風過後,桌上的那盤什錦餅落在了地上。
林婆子再也忍不住情緒,掩面哭起來了,一聲聲叫着林小娘子的小名,“囡囡……”
她好想她的囡囡回來呀。
好想好想。
不遠處看着的章丘似也受這場面感染,紅了幾分眼眶,情緒有些低:“最怕白發人送黑發人……”
在場的人止不住歎氣。
後來,林婆子離開了濮陽,回家鄉去了。
臨走時,沈秋吟去送了送。
彼時夕陽欲墜,晚霞染紅半邊天,她看着林婆子遠去的身影,一切塵埃落定。
回去的路上,沉默了幾天的系統突然冒泡,“檢測到宿主完成任務,獎勵積分一千,請宿主再接再厲,再創輝煌。”
沈秋吟低落的心情立馬高漲,“創你個大頭鬼,沒有下次了!”
這樣的事兒,隻可一次,不可兩次。
系統“哎呀”一聲,像是給她洗腦似的,“你不覺得很有成就感嗎?既幫助了别人,又立下了大功,所以不應該繼續嗎?”
“我謝謝你,”沈秋吟拒絕它的言語蠱惑,“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幹。”
言外之意,她隻想好好經營酒樓,做飯、燒菜,容易喪命的事兒,還是交給别人吧。
“有些時候編外人員的加入也能添光增彩嘛。”系統反駁道。
“不不不,”沈秋吟否認,“隻會暴露的更快!”
“暴露啥?”系統不明白。
沈秋吟說:“暴露你呀!”
譬如這次,姜泊清但凡對她為什麼去百花胡同的事兒追問到底,沈秋吟保不齊就露餡了,實在是姜大人那雙眼睛太銳利了,仿佛可以看穿人心中事。
“額……你還好意思說,你就不能鎮定點嘛!”
“我……你!”
接下來一人一統為誰對誰錯掙了起來,扯到最後,又扯出了姜泊清,最後他們竟然一緻認為是姜泊清的錯,誰讓他生得太聰明了,要是笨一點,指定不會刨根問底。
“說起他……我想起一件事兒?”沈秋吟忽然轉了話題。
“什麼事兒?”系統問。
她說:“我立了大功去找姜泊清讨個賞銀,不算過分吧?”
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她反正覺得很有必要。
系統“切”了一聲,“你方才還說專業的事兒要交給專業的人幹,現今去找他要賞銀,不覺得打臉嗎?”
“不覺得,”她說得那才叫一個理直氣壯,“銀子的事兒怎麼能算打臉呢!”
系統沒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