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間,還有人沒有休息嗎?還是之前的人離開時忘記關燈了?
并未多想,一期一振伸手拉開障子門。
“……失禮了,非常抱歉!”
水汽從拉開的門縫中溢出,下一瞬又再次被隔絕在門内。青年猛然關門後退,跪地行禮,俊秀的臉上一片羞窘的紅暈。
門扉之後,反應慢半拍的神無平靜拉起衣服蓋住自己光裸的後背,也遮擋了那布滿整片背脊的如同燒傷痕迹的蜘蛛烙印。
這印記來自于奈落,彰顯了她作為奈落分身的身份,因為承載她靈魂的鏡子碎片是過去的殘留,所以即使複生也無法擺脫。
走出門去,一期一振依舊跪在門外。
先前神無在他蘇醒前就已離開,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審神者,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場景。
踩着木屐的雙腳逐步進入他低垂的視線,他閉上雙眼,再次行禮:“對不起,主,未能及時察覺您的所在,多有冒犯,一期一振甘願領罰。”
那雪白的少女卻隻是說:“沒關系。”随後便輕巧地走開了。
發生了這種事,一期一振自然也沒有心情泡溫泉了,草草洗漱後便回了屋。
鳴狐與他同住一屋,見他那麼快回來,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便問:“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嗎?”
“沒什麼,小叔叔。”事關審神者清譽,今晚的事他自然不能往外說。調整心情,一期一振回答道,“就是有些累了,所以還是決定早點休息。”
鳴狐表示理解,點點頭:“那,晚安。”
隻是第二日,斟酌再三,一期一振還是問藥研藤四郎要了可以祛疤的藥膏。
“這個我手邊沒有,需要制作。”少年有些疑惑,刀劍們如果受傷,直接手入即可,不僅可以快速恢複,連疤痕都不會留下,“一期哥要祛疤膏幹什麼?”
“啊,就是……想研究一下。”頭腦風暴半天,一期一振憋出一個理由。
藥研藤四郎自然不信,但他也看出一期一振的為難,不再追問,而是說:“好吧,那我現在就去制作,大概後天就能做好了。”
隻是藥膏做好了,如何送又是一個問題,神無不主動下樓,他直接拿着藥請三日月宗近轉交肯定不行。而且一期一振認為,隻有親手将藥膏送出才能顯得鄭重,畢竟這是歉禮。
于是他将藥放進盒子裡,再附上道歉信,層層包裹好後,成為第一個除近侍外進入天守閣的刀劍。
一期一振心思細膩,因為經常照顧弟弟們,他總能注意到許多細節。神無的傷疤在背上,難以獨自上藥,本丸的刀劍又都是男性,甚至連狐之助都是公狐狸。
不過如果需要幫助的話,還是選——
他盯着狐之助,有一瞬間甚至動了要不要讓藥研給它做個絕育手術的念頭,聽說絕育對動物的身體好,可以減少患病風險,延長壽命。
隻是斟酌過後,這種事情并不好由他開口提醒,遂作罷。
身為式神本就有悠長壽命的狐之助完全不知道自己剛剛逃過了一劫。
神無拆開包裝嚴密的包裹,鼻間聞到藥香的同時,映入眼簾的是一封信。
這幾天她收到的信件和禮物太多,這一份對她來說也并沒有什麼特殊,隻是照常讀完信後放進收納信件的盒子裡,再将藥瓶放到擱置禮物的架子上。
甚至于她都沒有去思考為什麼一期一振會給她送藥,神無感覺不到那些信件和禮物中蘊含的情感與心意,三日月宗近想以這種辦法喚起她那顆心的方法失敗了。
但因為有了一期一振起頭,其餘的刀劍們也開始踏入天守閣,雖然不會貿然登上神無所在的三樓,可總會有膽大的孩子喊神無出來玩。
又因為她是不會拒絕的性子,倒也顯得其樂融融。
“主人,本丸什麼時候會迎來春天呢?”亂藤四郎坐在神無身邊,用自己收集的發飾為她盤起漂亮的發髻,“好想到春天呀,春天有許多花,亂想編漂亮的花環送給主人。”
“……春天?”神無聞言回神,擡起頭看向枯寂的庭院。
冬天過後就是春天,她從未主動控制本丸的天氣與季節,而是順其自然,但雪化過後,氣溫回暖,為什麼花草樹木一直不發芽呢?
——因為,她還沒有成為本丸真正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