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假長,回村的人多了不少,大多是放假的學生,都是和江天豪差不多年紀的,江天豪每天吃完早飯就跑出去和他們玩,這個年紀的小孩玩在一塊兒少不了矛盾,再加上江天豪又是個能闖事的,因此,假期第三天,小孩的家長就找上門來了。
那是個女生,比江天豪小三歲,來的時候還在哭,身邊跟着爺爺奶奶,兩個老人看着有點強勢,但講理。
江頌問江天豪怎麼回事,江天豪梗着脖子說的是一個版本,女生在他說的時候邊哭邊反駁,說的又是另一個版本,江頌找了和他們一起玩的第三個人,詳細問完以後才知道到底是什麼事。
大概就是,一群小孩玩遊戲,分成了兩隊,互相朝對方扔沙子,他兩是對立陣營,江天豪扔的時候沒注意,沙子裡摻了粒石頭,砸女生後腦勺上了,砸破了皮,滲出點血。
江頌清楚江天豪是個什麼樣的人,太清楚不過了。
他說是沒注意,不小心的,江頌知道他肯定是故意的。
那石頭有兩個指甲蓋大,握在手裡,不可能不知道。
他在家裡被慣壞了,脾氣大,玩遊戲菜還輸不起,他就是扔不過對面然後起了報複心理,故意拿石頭砸人家呢。
江頌挺生氣,更生氣的是奶奶還要替他跟人家賠禮道歉。
奶奶在村裡生活了一輩子,與人為善,從沒跟人起過争執,現在年紀大了,還要因為他跟村裡人結梁子,跟在他後面給他擦屁股、給人道歉。
江頌讓江天豪給女生說對不起,但一句對不起解決不了這事兒。
奶奶從屋裡拎出來一箱牛奶,又跑到雞籠裡抓了隻母雞出來。
那牛奶是上次李迩買的,奶奶不舍得喝,知道江頌國慶會回來,特地放在那兒留給她喝。
雞也是奶奶養了兩年的,總共養了六隻,江頌和江天豪回來的第一天奶奶殺了一隻,現在又得送出去一隻。
女生的爺爺奶奶收了東西後也沒再說什麼了。
他們走後,江頌心裡堵的慌,眼前的江天豪怎麼看怎麼礙眼。
奶奶拍拍他肩,說以後可不能這樣了。
江天豪嘀咕一句:“都說了我不是故意的,她自己運氣不好。”
江頌聽了火往外噴,“你還覺得自己沒錯是不是?”
江天豪瞥她,“那我都說了是不小心的,不都道歉了嗎!”
江頌沖他喊:“你說的一句對不起有用嗎!是奶奶替你道的歉!”
江天豪也嚷嚷:“不都一樣嗎!”
奶奶在旁邊拉住兩人,“好了好了,都不吵,豪豪去幫我拿兩個雞蛋,一會兒奶奶煎給你們吃。”
江天豪卻轉身甩開奶奶的手,“憑什麼不讓江頌去!”
奶奶不跟他計較,繼續去拉他,“你得叫姐姐,不要這麼沒大沒小的,姐姐從早上起來到現在一直在幫我幹活,你讓她休息休息,你去幫奶奶拿。”
“我也要休息!我媽說的對,你就是偏心!你就是偏心江頌!”
奶奶拉他的手停在空中,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神情一片茫然,眼珠渾濁,在廊下燈的照耀下閃出點光,雙手疊在一塊,無措地搓了搓,六十多歲的人,此刻像個做了錯事被訓責的孩子。
江頌看着奶奶的臉,再也忍不了,她擋到江天豪和奶奶中間,巴掌用力甩上江天豪胳膊,力道很重,掌心和他身體實打實地接觸,江天豪身上的肉真是沒白長,打完她的手心也疼到發燙。
“你現在就滾回家!”
江天豪大叫一聲,“你有病啊!幹嘛打我!”
“奶奶做的飯拿去喂狗狗都知道感謝了!你來這邊一件事不幫奶奶幹,一天到晚就知道惹事,奶奶讓你拿個雞蛋委屈你了是嗎!那就滾啊!現在就滾!”
江天豪瞪着她,像個胖的要命的狼崽子,臉通紅,眼角還挂上了淚,但始終不落下來,“走就走!我現在就回家!”
奶奶在一邊焦急的不行,慌忙來拉他,“不回家不回家,都不吵了,奶奶自己去拿。”
“我就要回家!”
“你現在就快點走!”
奶奶走到兩人中間兩頭勸,“你們姐弟兩是最親的人啊,不能吵啊,聽話。”
江天豪墊着腳罵江頌:“誰跟她是親人!我巴不得她出門被車撞死!”
奶奶聽了這話愣了愣,不可置信地看向江天豪,“你…你說什麼?”
江天豪氣的胸口上下起伏,哼哧哼哧的,“我說我巴不得她被車撞死!”
下一秒一個巴掌結結實實地打到他嘴上,江天豪也被打懵了,捂着嘴看向奶奶,如果這是江頌打的,他能一蹦三尺高,去跟她吵,說不定還會還手,但這回是奶奶打的,他動也不敢動。
奶奶的手在抖,聲音也在抖,嘴唇在顫,她帶着怒氣:“你再說一遍!”
江天豪緘口不言。
“她是你姐,是我孫女!你這麼咒她!你當着我的面敢這麼咒她!你在家裡是不是也這麼欺負她?你跟誰學的這麼罵她?是不是跟你爸媽!”
所有和江頌有關的事,奶奶都無法袖手旁觀,她不會讓自己的孫女受人欺負。
江頌來安慰奶奶,奶奶有高血壓,情緒不能過于激動。
奶奶指江天豪:“你現在回屋裡去,明天回你自己家去吧,我是伺候不好你了,還是讓你爸媽好好伺候,你也替我跟你媽說一句話,就說,以後除了江頌,誰都别來我家了,我就一顆心,就往江頌身上偏了,多一個人都不行了。”
江頌聽了這話,眼淚落下來。
江天豪的氣焰被撲滅,耷拉下頭,知道奶奶說的話是認真的,讓他明天回家,因為今天的末班車已經走了,他隻能明天回去。
江頌和奶奶睡一間房,江天豪單獨一間,晚上兩人在被窩裡,奶奶抱着江頌,一下一下輕拍她後背,像小時候哄她睡覺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