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不趁這個節骨眼跑掉,大概會被他砍死,所以,當年的我,用自己的身體砸開了窗戶直接跳窗而逃。
逃出來後,我一路狂奔,卻沒了繼續求生的欲望,我發現,我越逃越想死,那我為什麼還要逃出來,因為我不想死在他手裡。
我恨他,我爸,恨死了啊。
他一片一片一層一層對我剝皮瓦解,擊潰我的一道道防線,十八歲時沒放過我,一直到三十歲了,我以為不見他就會幸福,事實證明,我大意了,十八時留下的創傷從那一年開始就從來沒有痊愈過,随着年齡的增長,傷口愈發大張,血淋淋的,導緻我後期不堪重負。
再多的抗抑郁藥物也沒能救得了我死在過去的心。
所以我最後跑到了高速公路邊上,我是想要在下一輛車過來的時候跑進去的,啪一下,一切就結束了,前生今世,我所有的掙紮,所有望不到頭的黑暗,皆将在瞬間畫上句号。
這是最終的解脫方法,我再也不會這樣的痛苦。
可我在公路邊坐了半個小時,數着一百五十八輛車從我眼前疾馳而過,我始終沒有勇氣邁出那一步。
我是個膽小鬼,膽小如鼠,我還是怕死的。
所以那天,我沒死成,但半夜裡,又差點被凍死。
當天晚上,我沒敢回去,我那酗酒醉瘋了的爹說不定會半夜趁我睡着砍了我,我對他已經沒有任何信任了,我也放棄了信任他。
當時是十二月,冬季。
夜裡落了雪,我出來時身上隻穿了一件t恤,身上沒有錢,我不知道可以去哪裡度過這一夜,所以,我去了汽車站,但一進去我就發現沒票的話,連安檢入口都沒法通過,我看着離我近在咫尺的整排空椅子流下了無語的眼淚。
安檢入口設在剛進門的第一步大概就是為了防止我這樣的流浪漢進去蹭位置,我沒死心,從汽車站出來後又去了火車站,一進去就被一排冷酷的安檢機器擋在了外面,這回,我死心了。
再不找個地方過夜,我大概會凍死在尋找下一個住所的半路上。
所以,最後,我去了銀行的ATM機小房間。
房間裡的牆壁上有一片不大的暖氣片,這些暖氣片救了我啊。
白天我就去學校,晚上再回到暖氣片跟前。
這是三十歲已經死透了的我的十八歲。
再回到現在,應該是上帝覺得我可憐,所以給了我第二次機會,所以,我沒用多少時間就明白了現在的情況。
應該是他娘的重生了,還是穿越了,還是搭乘時光機器穿梭了,管他呢,他大爺的,老子又回來了。
我跛着腳從屋頂上走到旁邊的牆檐上,扒住牆檐再從上面溜下來,剛落地回頭我就怔住了。
一個和我差不多年齡的男生正皺眉盯着我看。
林承喆。
十八歲的林承喆。
我愛了整整十二年的林承喆。
正擰着漂亮的眉看着我,啊,果然還是那麼漂亮,擰着眉也漂亮的一塌糊塗,難怪我當年能看上,我眼光真不錯。
漆黑的夜晚也擋不住他的好看,比天上的繁星好看的多。
别說是三十歲的我已經有十二年沒見過十八歲的林承喆了,我就是八十歲,隻要還吊着一口氣,我就能認出他來,十八歲的他,再年輕點的,三十歲的他,再老點的,化成灰我也得認出來。
我……我他娘的抖得厲害,不知道是冷的,還是緊張的,還是害怕的。
他看着我的眼神,充滿了很多我看不透的東西,保持距離的冷視,好奇,抵觸。
可以說是很嫌棄,他看我就有點像人見到蟑螂或者是老鼠一樣。
對,他那時候不喜歡我,我又多情上了,他大概一直就沒喜歡過我。
按照時間推算的話,第一次自殺的這個時候,我也還沒喜歡上他,他很漂亮,烏黑柔軟的頭發,襯的皮膚更加白皙,但遺憾的是,我沒能對他一見鐘情。
怪我,是我眼瞎。
十八歲的我自卑,敏感,好強,喜歡他,但不想他見到我任何脆弱的一面,更何況,那時候,我知道他嫌棄我,所以,我就更不願意讓他看見我這樣的一幕了。
但現在,□□裡裝着的是三十歲的靈魂,我怕什麼,我還怕十八歲的林承喆不成?
小屁孩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