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停了下來。
“手拿過來,”我說。
“做什麼?”他問。
“你把藥放手心裡抹開,再用手心塗到我的背上,”我這樣跟他解釋,雙手做着抹藥的動作,他認真的觀看着,看完半天也沒有把藥擠到手心裡的意思。
我有點着急,直接把他的手拉了過來,快速的朝他手心裡擠了點藥膏,“像我這樣搓一下,”我對他演示。
他手有點像觸電了一般收了回去。
“怎麼了?我弄疼你了?”我連忙問。
“沒,”他猶豫着慢慢的把手心按到了我的後背上。
“哪兒有傷,塗哪裡就行,”我說。
“哦,”他很小聲的應了一聲,和他手上的動作一樣輕微。
我能感受到他在我後背塗抹的手有些發抖,我在想是不是因為太害怕我了,我有時做事是太沖動,但我從來沒招惹過他,因為他的一切都很完美,像朵聖潔孤傲的雪蓮屹立于山巅之上,隻可遠觀而不可亵玩。
我找不到可以招惹他的理由。
顫顫巍巍總算是塗完藥了,我已經一年多沒碰過林承喆了,我太熟悉他的身體了,他的體溫,他身上的味道,從來沒有變過,他覆在我後背上的手讓我很不合時宜的聯想到了他被我/壓在下面有時會哭泣的模樣了。
我頓時覺得體溫有點上升,可能是房間裡暖氣開太大了,他也沒好到哪兒去,臉明顯比我剛進來時紅了不少。
行了,我得走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什麼德行我最清楚不過了,當慣了畜生幹慣了混賬事,難免做人就會有些不适應。
安頓好肚子,塗好藥,我一覺睡到了大天亮,最後是太陽曬的眼皮頂不住才睜眼的,潔白的天花闆,空闊安靜的環境,落地窗前窗簾大開着,是陽光啊,我不是從陰間回來了,我隻是從三十歲回來了,但依舊,很久沒有見過陽光了。
我那個出租屋的簾子從林承喆離開後就沒再掀開過了,厚重的簾子把陽光密密實實的遮擋在外面,這一覺睡得真踏實,導緻我一時沒想起來這是在哪裡。
“你醒了?吃了早餐再去上學吧,”阿姨說。
林承喆居然扔下我自己去上學了,這狗東西故意讓我遲到,然後挨老師的罵,是了,林承喆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向老師告發我。
我順手抓起一個包子,端起碗喝了一口小米粥,抄起沙發上林承喆昨天給我找的那件棉衣揚長而去了。
到學校的時候第二節課都已經結束了,正是課間。
我驚詫于自己居然能夠準确的找到自己當年的教室,跑過去後我就呆住了,幾個人正站成一圈圍着什麼東西哈哈大笑。
這場景我熟悉,當年我都是要麼帶頭領着幾個沒腦子的腫泡欺負某個連話都說不利索的結巴,要麼站在旁邊看着他們欺負。
我很難對被欺負的人産生同情感,因為我在樊錢江那裡得到的欺淩比任何人從我這裡得到的欺淩都要嚴重,我心裡一直給自己的定位是,沒人會比我更可憐,你們被我取笑一下就怎麼了,又不會死,我可是真的從樊錢江手裡死裡逃生過的。
隐藏在内心更深處,不容他人窺探的黑色秘密是我覺得這個世界一點也不公平,為什麼在我活得豬狗不如的時候,有人能在我眼前耀武揚威的生龍活虎,我想把那些比我快樂很多的人都踩在腳下。
我之所以一直沒對林承喆出手是因為他雖然聖潔,但卻不快樂,至少沒在我跟前展現出過快樂,他的眼神總是坦蕩卻帶點冷漠,憂郁中帶點冰冷,與世無争的穩穩守着第一名的位置。
“你們在做什麼?”我沒忍住呵斥出聲,三十歲的我完全沒有了當年的陰暗扭曲心态。
人群散開,裡面蹲在地上的是一個全身被剪成狗啃狀的黃色小土狗,正吐着舌頭哈哈的看着人群。
“……”
最前排一個高個男生從人群中擠了出來,走過來自然的攀上我的肩,笑哈哈的說,“樊邺,你怎麼來了,不是請假了嗎?”
請假?
我沒請假。
前生前世的我沒請假的毛病。
“請假?”我發出了聲。
“是啊,班長說你請假。”
班長就是林承喆。
林承喆說我請假,林承喆給我請假了?
這一世的林承喆怎麼了?上一世的林承喆不可能對我做出這樣的事,他一般都是直接記了我的名字冷冰冰的交給班主任。
先不說請假的事,現在攀着我的男生名字叫岩駒,我的發小。
我關系最好的一個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