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露出縫隙,府中一位下人出聲:“府中老爺公子都上值去了,不在府中。若有要事,直接去找他們即可。”
“我找薛三姑娘,薛情。”淩雲手抵住門,面帶笑容,客氣說道。
“啊?”
對面很是驚訝,打開門的縫隙探出身子,話語間帶着疑問:“三姑娘兩年前就已病逝,你不知道嗎?”
"你快些走吧,莫要在老爺和公子面前提及此事,惹得大家不快。"那人擺擺手,說完就砰地關上門。
淩雲腦子随着突然的閉門一下子空白:‘病逝?’
“不是。我找薛情,薛府的三姑娘。”淩雲不敢相信,勉強維持着笑容,敲門重複道。
對面關上門後再沒出聲音。淩雲不相信,敲門速度由慢變快,聲音越來越大。
裡面的人不得已再次打開門,出來幾個手持棍棒的家丁,領頭的怒斥:“你再不走,我們就要動手了!”
對面的态度讓這個噩耗沒有絲毫質疑的餘地。
淩雲還是不願相信,倔強地問道:“我找薛情。”
其中一個家丁看他如此堅持,又不像壞人,好心勸說:“快别說了。三姑娘早已不在人世,那墳頭草估計都和人一般高了。”
淩雲的心被重擊一般,心痛起來。從前的一切,猶如走馬燈般在他腦海浮現。
淩雲說不出話。
難忍的寒夜、殊搏的戰場都不令人害怕。但功成的喜悅、一路的期待,一切的一切,全都化為泡影,淩雲不甘。
留在腦海的隻有八年前那個十歲薛情的模樣。
“我帶你回我家。”小女孩的笑容燦爛,從光明中走來,卻向黑暗中的自己伸出手。
“好啊。”正要跟她走,夢卻碎了。
更令人傷心的是,此刻不是夢,自己就在薛府門口,一切都是真實。
想着想着,淩雲眼睛濕潤。
為了盡早趕回,淩雲一路馬不停蹄。他本就泛紅的眼睛裡失落和悲傷争先恐後。低落的情緒難抑,随着胸膛一次次深促呼吸起伏,像是要占領這個身體。
早上的陽光本不炙熱,但卻照得人眼睛難受,似有若無的淚光在他眼眶中打轉。
這裡沒有她了。
這個世上沒有她了。
淩雲往回走。同樣的路,同樣的鬧市街,剛才的熱鬧全都變成了吵鬧,顯得他的背影更加孤單。
薛情交代完晚上的事情,一出門就看到剛才在樓前停駐的男子。
那男子不似剛才那般高興模樣,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死氣沉沉。
“失戀了?”薛情嘴裡嘟囔着,看着他從面前走過。
賣糖葫蘆的吆喝聲很大,那男子停下來買了一串糖葫蘆又轉手送給旁邊一個小女孩。臉上的天氣從陰轉晴,又轉陰。
“真是個怪人。”他要是學變臉,一定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出師。
薛情一邊想,一邊往客棧走去。
淩雲回到興帝賞賜的府邸門口,正好南風出來:“将軍,馬車備好了,我們現在進宮嗎?”
“她不在了。”淩雲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像是自言自語地說着,低着頭往裡走。
“誰不在?是哪個姑娘?”
淩雲在北嶺常期盼着皇城去消息,說的都是一個姑娘相關的事情。不過他神神秘秘,不讓人知曉,南風每次提出要看看那消息都被拒絕,好奇得緊。
“她不在府上?還是不在皇城?”南風顯然沒有明白淩雲的意思,追着說,“那你就去其它地方找她呀。”
淩雲像個封了口的壇子,悶着氣,不出聲音。
“我就說你今天怎麼會有事要辦,咱們最大的事不就是應付上邊那位麼。這皇城,我們又不認識人。我說你找誰去了呢,原來是去找姑娘去了。”南風調侃淩雲。
淩雲還是不語。
“不說是吧?還故作神秘呢。我啊,遲早會知道那姑娘是誰。”
淩雲走到書房坐下。這時南風才看到他難看的臉色,像是要哭了般。
南風第一次見到淩雲如此脆弱的樣子,他停下唠叨的嘴,皺起眉頭試探着問道:“人,沒了?”
淩雲眼睛這才看着南風,像是可憐的流浪小狗,懇求般問道:“哥,我怎麼辦?”
南風雖比淩雲年長兩歲,但在北嶺淩雲是将軍,他是淩雲的左膀右臂,所有事情都是淩雲拿主意。這還是淩雲第一次叫南風‘哥’,南風心中一沉。
那大殺四方、快刀斬敵的将軍,而今正手足無措地看着南風,問詢着一個殘忍的答案。那眼神閃着淚光,委屈不堪,見者皆憐。
“哥,薛府的人說她死了,我想見她。”
任誰都知道,人死不能複生,淩雲也明白。
南風頓兩秒,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立刻派人查了薛情葬身之處。本來準備入宮的馬車,南風就駕着它不一會兒到了城外。
一路上,二人都沒有說話,悲冷的氣氛籠罩着整個馬車。淩雲雙手搭在膝蓋上,曲身埋頭,雖然答案已經肯定,他還是不安,隻因心中癡妄未解。
“到了。”南風按照查的路線,到達一處墓地,不遠處的墓碑上寫着‘薛情’二字。
淩雲掀開馬車簾,看得明了。他沒有下車,反而坐了回去,默不作聲,不再看那冷冰冰的石頭。
淩雲已經被悲傷悄然填滿,卻不宣洩。
南風看着淩雲眼眸低垂,慢慢黯淡。沒有怒吼,沒有大聲的痛哭,隻是眼淚斷線般流下,任由這淚水奔湧。
他兩隻手在懷前不知如何安放,隻好糾纏傷害,一條條抓傷痕迹鮮紅,像在痛訴。
“好好的人怎麼突然就沒了。”南風看着淩雲痛苦,為兩人感到可惜。
“對啊。好好的人怎麼會突然就沒了。”淩雲順着南風的話答着。
她分明能獨自一人進山夜騎射,即使是最冷的冬天也未感染一絲風寒,應當身體很好才對。
況且,她父親薛父已官至禮部儀制清史司,哥哥幾年前也進了翰林院。就算她身患疾病,隻要不是絕症,一定能請人治好。
再不濟,也不至于在幾年内就突逝。
想到這兒,淩雲擡起頭:“要麼真是得了萬中之一的絕症。要麼,她就是被人害死。又或者,她沒死。”
漸漸,淩雲眼神從空洞變清醒,殺意漸濃。
“讓雲影衛查,若是有人敢害她,我要他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