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調轉馬車,二人回府,立馬向雲影衛傳信。
雲影衛是淩雲在北嶺時布下的暗棋,之前一直由南風在負責實際的聯系和組織,來皇城前從未啟動過。原本是淩雲為了在波谲雲詭的朝堂裡有自己的力量而設,沒想到現在就派上了用場。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雲影衛接到的第一個任務就是紅色緊急任務。大家接到命令後,陸續立刻放下手裡的其他事,開始幹活。
與忙碌的雲影衛相比,沈書記則輕松許多。他正在客棧溫習,為殿試做準備。
他在科舉考試中一舉上榜,成為貢士,就等着殿試這最後一考了,薛情此行正是為了給他慶祝。
二人結識于槐縣。沈書進家貧,薛家還在槐縣時,薛父不忍珍珠蒙塵,出錢讓沈書記與薛家兄弟一同上學堂。如今他不負所望,一考即中。
自上次沈書記進城一見,如今時間已久遠,薛情好不容易抽出空檔,準備給他一個驚喜。
她佯裝店小二敲門,學着小二的聲音說道:“來給公子打掃一下房間。”
沈書進開門,面前不是店小二,而是一個長相清秀的公子。
“當當當,是我,驚不驚喜!”薛情洋溢着笑容進房間,轉圈展示衣着,“怎麼樣,我女扮男裝的本領現在是爐火純青了。”
沈書進打開門看到薛情,先是一驚,而後露出難為情的神色,緊張環顧後,關上門問道:“你怎麼來了?”
“當然是來一起慶祝你高中啊。我們很久沒見了。”
薛情感覺沈書進今天有點奇怪,像是在怕什麼。從前見面他都很高興,今日臉上卻看不到喜色,反而有些緊張。
薛情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沈書進的臉色還是有些難看,敷衍地說道。
薛情覺得沈書進整日待在客棧中不是辦法,她執意拉着沈書進出門逛逛,沈書進百般推脫,但最終拗不過薛情,二人一起出了客棧。
一路上,他左顧右盼,薛情隻覺得他是緊張過頭了。
沿街紮堆買書的人很多,有一兩個書攤圍了好幾圈的人。經過兩個書攤,薛情要去的地方就快到了。
薛情指着不遠處糖葫蘆店鋪說道:“就是這兒,我跟你說過的。”
薛情最愛吃糖葫蘆。心情不好時,隻有甜能緩解心裡的苦,這幾乎是她每次出宮必吃的東西。而這家,是薛情吃遍整個皇城,最好吃的一家。
“來兩串糖葫蘆。”薛情進門就對店家說。
老闆急匆匆地收店,抱歉道:“不好意思二位公子,今日有急事,不賣了。”他挂上打烊的牌子,這家皇城最好吃的糖葫蘆鋪子今日歇店了。
薛情笑着,明明自己失落,還安慰沈書進:“沒事兒,那我們換一家,還有一家也挺好吃的。”
二人出了店鋪門,沈書進站在原地不動,薛情拉他,他犟着勁兒:“不去了,情兒。”
薛情感覺他有心事,不再繼續勉強,耐心道:“好,那我們改日再來就是。相信下次一定能買到!”
“沒有改日了。”沈書進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開口:“我們不能再一起了。從前那些胡言都不作數的。”
他撇開薛情,看向别處。
“為何?”薛情追問究竟。
沈書進眼神飄忽不定,語速忽快忽慢:“幸得元昭公主青睐,殿試過後,我就要做驸馬了。以後咱們還是不見為好,免得他人非議,玷污你的清白。”
他臉上沒有一絲愧疚或歉意,說完反而十分輕松,像卸掉了大包袱。
沈書記比薛情高一個頭,他看薛情的姿态不知何時變得高貴起來。雖身着平常裝,卻像是已經華服加身、戴冠受封一般。
嘴裡說着為薛情着想,做的都是為自己的事,遮羞布罷了。
在薛家最難的時候,薛父也未曾想過放棄幫他。這不過才放榜的第三天,他就傍上皇室翻臉不認人。若不是他主動揭開自己的假面,差點就要被他騙一輩子。薛情看清眼前這人,此刻像吃了蒼蠅般惡心,
從前的一切不過是他為了謀利,如今科舉已過,薛情對他再無利用價值,自然棄如敝履。
每個人都是他功成名就的一塊墊腳石,就算沒有公主也會有其他人。得利忘義,不知道他會在哪裡栽跟頭。
薛情聽完他的話,沒有發怒,也沒有哭泣。
當一個人看清美麗衣裳裡全是敗絮,就不會覺得可惜,薛情毫不遺憾。
“好……好啊。”
她看着與記憶判若兩人的沈書進,第一次覺得人是會變的。
從前,薛情日日苦惱,想着如何從女使之位全身而退,與他并肩而立。現在不用着急了,此人并非良人。
薛情取下沈書進送的香囊,快步扔進路邊攤火竈裡。火焰一下就吞沒了它,所有的情意随之殆盡。
燒了這個束縛,薛情反而暢然,一身輕松:“好了,你我再無瓜葛。你做你的富貴王權夢去吧,小心人登高台,卻失足踩空。”
薛情轉身潇灑離去,隻剩沈書記原地錯愕。
薛情氣沖沖回到群芳樓,立春就在一樓。她看到薛情回來,上前問道:“公子,你這次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因為他死了。”薛情臉上挂滿了一個字——煩。
說毫不傷心是假的,薛情期初覺得深情錯付,但在回程路上越想越發怒。心裡兩個小人兒一直打架:
溫柔的小人兒:“别生氣,生氣傷身體。誰能拒絕公主呢。”
暴怒的炮仗:“我能!公主怎麼了,公主也不會把刀架脖子上。我剛才怎麼沒罵死他,忘恩負義的狗東西!”
溫柔的小人兒:“趨利乃人之常情,看淡些~”
暴怒的炮仗:“讓他還錢!把爹為他花的銀子全部要回來!全都用來給我買糖葫蘆,我吃完用簽子插他!”
……
立春看到薛情回樓,随身的香囊卻不見了,猜到一二:“你們怎麼了?他怎麼就死了?”
薛情氣沖沖地上樓連喝三杯水,才氣惱道:“人家要當驸馬了,跟死了有何區别。”
歇一口氣,薛情給立春繪聲繪色講剛才的事。
立春聽完難以置信:“從前隻聽你說那沈公子的好,不曾想他是這麼個人。”她繼續安慰,“不過,這也不算壞事,總比以後才看清要強。”
薛情吐槽完,心中好多了:“你說的對,不跳火坑是我的福氣!正好我還可以些節約時間準備晚上的事情。”
“在這之前,我們先吃個飯。”陰霾過去,一說到吃的,她臉上露出笑容。
林茉上了一桌的好菜,薛情吃得津津有味。
淩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