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完,她閃着撲朔晶瑩的大眼睛,擡頭問道:“可是懷瑾哥,這個‘魚’上面不就是王八殼嗎?下面再加一根直直的木棍。”
薛懷瑾聽完,不得不佩服她的想象力,無奈笑着,耐心解釋道:“可是烏龜殼是圓圓的,寫字的話,咱們可要方方正正的寫。”
小魚想了想,說道:“我懂啦!寫字就是要像顔寒和顔煦大人一樣正直做人!”
小魚激昂一句後,立刻重新寫,寫完指着問道:“現在是不是對了呢,哥哥?”
看着小魚寫出的字,确實已成模樣。小魚的确是懂了,倒是薛懷瑾暈頭轉向。
顔寒算哪門子正直好人?顔煦又是誰?
“誰是顔煦?”薛懷瑾問。
“小魚也不知道。兩位顔大人長得一模一樣,葉尤姐姐怎麼叫,我就怎麼叫。”
“一模一樣……?”薛懷瑾難以置信。
薛懷瑾兩個人都未曾見過,上次與林茉赴珠光澗,他也未下樓見面,這讓薛懷瑾對這相像的二人産生了興趣。
此刻,那一位‘正直之人’正在珠光澗夜燭之下,正正端坐着,眉頭緊鎖。
早前,顔寒已按二皇子的要求派出衆多殺手,一齊前去刺殺淩雲。
他心中雖不願,但箭已射出,矢再無悔矣,他隻能期盼有意外來替他阻止這場刺殺。
他在等結果。
就在他焦灼不堪之時,葉尤甩着一張單子來了。
顔寒聽到動靜,一擡頭就看到可愛的人兒穿着綠意盎然的新衣,紮着小辮子進來了。
“宮内又來了一批單子,需要定做,大人過目一下。”
葉尤雙手奉上,然後在旁邊凳子坐下,拾掇着桌上的點心,等顔寒的回複。
顔寒接過單子,掃視上面的物件。與往常一樣,皆是頭冠珠钗等。
不過這些卻不全然由珠光澗打造。
應皇後之意,國庫空虛,首飾乃身外之物,僅用作裝飾即可,其中可為中空。所以,這些東西造價不算太高。
雖宮内常從這裡定些珠寶首飾,但皇後卻少佩戴,其中大多數都被賞賜了給宮中嫔妃。
皇後因此大獲興帝和群臣的美言,說她心懷百姓,不崇奢侈,乃天下女子之典範。
顔寒沒什麼意見,單子遞回林尤,道;“按照單子準備吧”,
林尤拿到單子,沒有離開。盯着顔寒憂愁的面容,問道:“大人。我們真的要和二皇子一直這樣同流合污嗎?”
顔寒心中歎氣,想說:這不叫同流合污!這叫身不由己!
但最後化作一句對那弟弟的不滿:“這你得去問顔煦。他若是不糟蹋錢,我們便不用如此,你也不用這麼累。”
二人同為覆雨澗主,理念卻有所不同。一人要親自做事,一人卻隻想深居幕後。當初顔煦要去壽縣救災,顔寒沒攔得住,流水般的銀子就此嘩嘩往外流。
“他?他都不知道啥時候能回來。”林尤嫌棄道,嘴裡吃着糕點。
顔寒不想再提那令人讨厭的弟弟,看林尤吃了一塊糕點,還在伸手拿,冷不丁道:“少吃些,小心積食。”
林尤手停住,眼巴巴看着顔寒,大聲道:“大人!我如此勞苦功高,卻連一塊兒點心也吃不得了嗎?”
說完她作哭泣模樣,攜衣袖抹淚。
顔寒不抵她嬌俏模樣,隻好妥協:“罷了。”
“那我可吃咯。”
林尤得到允許,開心地繼續吃起來。顔寒頭疼,珠光澗不是沒給她吃的呀,可她就是喜歡來顔寒房間,吃他的東西。
顔寒自己都沒有察覺,雖然他心中無奈,但他的臉上已添了幾分寵溺的笑意。
他就這樣看着林尤津津有味吃着,不消兩刻,林尤将盤子掃蕩一空。
吃飽後,林尤覺得有些倦怠,趴在桌上,時不時與顔寒嘟囔兩句。
“這個怎麼這麼好吃?”
“也不算太好吃吧。”顔寒回道。
“那我下次還能吃嗎?”
“誰不準你吃?”顔寒疑問。
……
漸漸,夜越來越深,葉尤睜着的眼睛一直打架,最後困倒,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顔寒看着隻是咫尺的面容,呼吸均勻,睡得安詳,為她蓋上自己的披風。而後注視着這令人安心的一幕,入了神。
酒家裡,大多房間的燭光已滅,隻有薛情的還亮着。
回房間後,薛情再次勸告立春,讓她回皇城。她平時還算聽話,唯獨今天她倔強不語,就是要去,薛情沒辦法。
壽縣驚險,她想陪着自己,哪怕自己沒有作用。薛情明白她的用意,也正是因為如此,薛情不想她跟着。
薛情想着想着,時間随着蠟燭流逝。
燭火在風兒的擺弄下明暗交替,蠟芯燃燼後,蠟液順着燭熔化而下,快到底了。
薛情看窗外夜色,的确已深了。
在它快燃盡之時,薛情吹滅了它。
她往床走去,外面卻忽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那聲音不似林間樹葉的風吹聲,而是悄悄地、整齊地,越靠越近。
不用看,薛情知道,危險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