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寒看了一眼桌上的字,為葉尤拉下裙擺:“換一隻腳。”
葉尤從不過問覆雨樓的生意,隻管打理珠光澗。她感覺二人的談話陷入了僵局,但直接讓她見到顔寒,已經是她能提供的最大限度幫助了。
她不插話,換另一隻腳放上凳子。餘光目光瞥到那兩字,白紙黑字躍然。
林尤看到字,發現是覆雨樓禁忌之人,原本好奇的臉立刻别開,使勁給林茉地遞眼神,讓她别說了。
林茉搖頭,沒有放棄的意思。
她此行就是為了得到覆雨樓的幫助,從而讓文華盛得到報應。但她也知道。覆雨樓從不插手有關皇家之事,必須拿些有用的東西來換。
這名字是她不久前在打聽覆雨樓時得到。聽說覆雨樓的人一直在秘密找這人,但一直沒尋到。
顔寒眼神還留在葉尤受傷的腿,語氣已經變了:“你怎麼知道他的。”
林茉知道有戲了,捏住底牌不示人:“若是大人與我合作,自然如實相告。”
顔寒卻沒有說話,繼續沉默上藥。
沉默的時間越長,葉尤越慌張,上完藥立刻自己發放下裙擺:“好了好了,藥上完了,你們談正事。”
顔寒将藥瓶收好,這才正眼看着林茉。
他一步步靠近,眼神像是要吃了她,在封閉的房間生生割裂出一股威脅氣息。
靠近幾步後,他迅速出手捏住林茉脖子,直直将她撞到牆壁上騰空。林茉試圖掙紮,本能想要解開他的手,卻毫無作用,隻能痛苦地擺動全身。
“你以為用這個,就能随意使喚我覆雨樓?我自然有千種辦法讓你吐出他的消息。”
顔寒死死看着她,另一手将寫有“樊穢”的紙捏在手心,揉皺成一團。
薛懷瑾見事情不妙,可他完全不會武功,救不了人。貿然得罪他,恐怕兩人都不能從這裡安全離開。
他試圖與顔寒講理:“你這是何意?就算談不成,又何必動手。”
顔寒:“什麼意思?我倒想問你們什麼是意思。”
他松掉左手的紙團,不耐煩地扭頭,所有的憤怒凝聚到這手中,氣勢洶洶,像殺紅了人的眼睛,看向薛懷瑾。
顔寒右手上的林茉呼吸困難,臉頰已經憋紅,幾乎快要暈過去,葉尤不得不阻止。
林尤上前抓住顔寒的手,說道:“大人,别動手。”
顔寒看到林尤,收斂殺意,松開手,卸下要殺人的勁兒,像做錯事求原諒道:“尤兒,我……”
顔寒攤開雙手,覺得上面布滿鮮血,觸目心驚。耳邊不斷響起一些人慘死的聲音,透過雙手,又看見了那天:
那時他還在暗無天日的地牢中。有一天,所有同期的孩子被聚到一個牢房。那牢房可以射進些許光線,光線下的塵土都清晰可見。
殺人不眨眼的樊穢悠閑在牢房外坐着,臉上是駭人的笑意:“你們當中,隻有一成的人能活下來。”
就這樣一句話,九成的人判了死刑。
所有人都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不多猶豫,就殺成一片。
顔寒在這批孩子中是身手最好的,但顔煦卻是身手最差的。為了二人一起活下來,他隻能不留餘力,不敢仁慈。
幾招之下,第一個與他碰面的男孩就敗下陣來,“别殺我,别殺我!”他哭着求饒。
顔寒有些猶豫,但下一秒,一刀落在男孩背面。
二人都十分震驚,因為砍死他的正是平時與他最要好的朋友。他們一直認為朋友是互相支撐的力量,沒想到也會變成殺死自己的利刃。
顔寒這時才知道,這是真正的無間煉獄,平時那些嚴苛根本算不得什麼。
現在,不是我活就是你死。
“顔寒,讓我活吧,求求你。”另一男孩可憐地祈求
但顔寒還是揮刀過去:“對不起了……我和弟弟也想活。”
那男孩在顔寒面前倒下,這是他殺的第一個人。
十六歲的顔寒一邊揮刀一邊流淚,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殺了多少人。終于,慘痛聲震天的地牢安靜下來,屍體遍地,隻有少數人站着。
“到此為止。”樊穢叫停。
隻見他端起一杯酒,灑下道:“恭喜你們了。”
顔寒殺了許多人,但真正可惡的人不是他,而是在一邊斟酒看戲的樊穢。他才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他抓了許多良人家的孩子,當作自己的所屬物,從小培育殺手。為斬草除根,他甚至将他們的家人全部殺害。不聽話的全部被一刀了命,然後屍體扔到無名山中,任野物咬食。所以沒有人敢不聽他的話。
顔寒二人就這樣在暗無天日的地牢裡苟活十年。直到後來經過考驗,成為可以出任務的殺手,才将樊穢推翻,帶所有人另起爐竈,建立了覆雨樓。
即使是已經過去了好幾年,顔寒依舊無法忘記那天他手上沾滿鮮血的模樣。
顔寒喃喃:“尤兒,我殺了好多人……好多人……”
葉尤不是第一次見顔寒如此,隻好将暫時擱置林茉的事情,對他們說:“勞煩二位先出去。”
林茉帶着薛懷瑾退出去,關上房間門。
“你沒事兒吧。”薛懷瑾着急,一直看林茉被掐的地方。
林茉用手擋住,又不讓他靠近,有些疏離:“無礙。”
薛懷瑾覺得後怕,問:“樊穢是誰?為何他如此激動。”
林茉:“我也不太清楚,隻是先來試試。不過,此舉确實冒險。”
薛懷瑾這才覺得自己從前都小看了她,她也不是個吃素的人物。手上隻知道個名字,就敢上門用這個與别人做交易。
屋外的二人氣氛微妙,屋内二人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