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情與顔煦二人戲水,将清潭攪得渾濁,最後兩人都濕透,累得坐在青石。
打鬧聲停,林子回歸平靜,再無嚣聲。層疊的樹影搖動,青苔上水珠晶瑩,綠色畫卷中滿是甯靜,三人是這畫卷中唯一的活色。
顔煦看向薛情,問:“慕雲,你這招真能釣出幕後之人嗎?”
薛情自顧自擰濕透的衣裳:“這些人比皇城裡那些人簡單,九成把握。”
幾人進煦府不到半天光景,就有人在淩雲房間出手。然刺殺未果,這人又迅速轉為毒殺,容他行動的時間不長。極有可能那殺手就是煦府的人。
薛情詢問府上人的底細,得知其中魚龍混雜,除了少數幾個家生,其餘半路而來身份不明。
思來想去,隻好演一出。先在衆人面前晃蕩晃蕩,裝作不知下毒之事。然後借口釣魚出來,讓那人放松警惕,留下南風和立春悄悄盯着。
顔煦将靴子脫下,倒完水又穿上:“我哥也在皇城,我看他在那裡倒是遊刃有餘。”
薛情哼笑一聲:“好人在皇城,那都是舉步維艱。你哥啊,一定和你一樣不是好人。”
“我哥除了每天拉個臉,不知給誰看以外。論餘下的,他可是個大好人,做事豁出性命的那種。”顔煦眼神流露出崇拜。
二人一邊擰水一邊鬥嘴,隻有淩雲默默注視,眼睫濕潤深沉。
談笑風生,幽林清潭,他渴望這樣平和生活。有歡笑臉龐,還有潺潺水流,美好得不真實。虛浮得像會轉瞬即逝,每分每秒他都想留下。
薛情覺得時間差不多了,站起身道叫淩雲:“好了,走吧。”
淩雲随之起身返程,走出幾步又停駐。
“淩将軍,走了。”
淩雲看到薛情在不遠處向他招手。
是啊,令人安心的從來都不是景色,而是人。
“來了。”淩雲小跑,逆光追上二人。
*
煦府裡,南風帶着立春鬼鬼祟祟。
立春聲音顫抖,小心翼翼道:“公子隻叫我們找個地方偷偷看着廚房就好。”
南風趴在屋頂瓦片上,目不轉睛盯着廚房門口,語氣非常肯定:“我看過了,此處是視野最好的地方。”
立春看看左右前後,哆哆嗦嗦。往前是掉下去,往後也是掉下去,這可怎麼辦。
她鼓足勇氣再次開口:“可是……可是……這也太危險了。”
南風得意道:“這算什麼。從前我和将軍,踩着人頭頂的瓦片偷聽敵情。雖然那次差點被追上打死,但現在我可經驗豐富。”
立春沒工夫聽他說什麼,隻覺得眼前的世界開始重疊晃動。腿腳慢慢不聽使喚,發軟無力,越想抵抗就晃得越厲害。
南風喋喋不休,立春卻沒聲音。他回頭看時,立春早已冷汗涔涔。
下一秒,立春踩空,順着屋脊直往下滑,很快就脫離屋檐。她不會武功,害怕得閉上眼睛。
南風見狀,立即縱身一躍,姿勢很帥。但……結結實實摔在地上。
“唉喲!”
立春落地了,疼痛聲卻是南風發出。
他躺在地上,立春在他上面。因為有他做緩沖,好很多。
立春睜開眼:“诶?沒有想象中那麼疼。”
立春的身下傳來南風若有若無痛苦聲:“咳咳,因為疼的是我啊……”
立春立馬爬起來站一邊:“你……還好吧。”
南風兩手撐坐起來,緩幾秒,指向廚房對面的一間屋子:“看來屋頂是不行了,我們去那兒!”
“啊?那裡嗎?”立春弱弱地發出疑問,手指不确定指過去。
南風笃定地點點頭。
立春記得那裡是府上侍女的卧房,但看着南風被砸得七葷八素的樣子,她不好反駁。
下一秒,兩人已經在房間裡。
南方通過窗戶紙上捅出的兩個洞,專心盯着。立春的目光則在屋裡。
屋内有沿牆的大通鋪,左右有洗臉盆,半掩的櫃子裡還有侍女的衣裳。一切都告訴她,這确是侍女的房間。
侍女此刻或是在正門施粥,或是在府中忙其它的事情。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來,這讓立春心中不安。
南風盯着廚房門口看了一會兒,根本沒有廚子以外的人進出,問道:“這人怎麼還不來,你家公子的主意靠譜嗎?”
立春立馬反駁:“會來的,我家公子很少失算。”
南風回道:“意思就是說,還是有失算的時候咯。”
聽到這裡,立春在背後臉色深一份,愧疚低頭,用南風聽不到的聲音:“若不是為了我……”
立春還沒說完,南風回手拍打,說道:“來人了,來人了。”
立春立馬貼上窗洞看。
一個侍女從走廊獨自經過,對廚房裡說什麼,廚子就全出去了。不一會兒,她又左顧右盼折返回來,踏進廚房幾十秒後,出來快步離開了。
南風斷定:“應該就是她吧。”
立春沒有看法,提溜轉動眼睛道:“公子說了,府中所有人都被劉伯安排在廚房外,此刻來這裡的人隻有那個壞人。”
謹慎起見,二人繼續觀察。但不一會兒走廊卻傳來腳步聲,有侍女回房間來了。
聲音越來越近,“怎麼辦?”立春手足無措。
南風立刻想辦法,看到那半掩的衣櫃靈機一動,拉着立春:“走。”
二人躲進衣櫃,從裡面拉上櫃門,屏氣不出聲。
那侍女進來,謹慎關上房門。拿起通鋪最右邊的枕頭搗鼓幾下,放進去什麼東西,恢複原狀後,又出去了。
櫃子不大,立春兩人各占一邊,都透過櫃門縫看她,直到她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