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甯靜的薛府,所有燭火都已熄滅,隻剩星光。薛懷瑾的房間裡,獨燃一片明亮。
薛懷瑾将林茉平躺放在床上,替她脫去鞋襪,輕輕翻過被褥蓋上,不知怕驚擾了誰。
安頓好林茉,薛懷瑾自己上了藥,尋一個小凳,趴在床邊,一沾床便睡着了。
整個房間隻有二人的呼吸,安靜沉谧。燭火随着微微風動搖曳,影子斜映在牆壁,勾勒一片朦胧。
臨近天亮,林茉驚愕醒來,幾乎是瞬間坐起。
薛懷瑾從睡夢中警覺,擋在身前,“怎麼了,怎麼了?”
什麼都沒有。這可是在自己家,能有什麼事,薛懷瑾的頭腦徹底清醒,轉身面對林茉。
林茉的眼睛紅了,一片晶瑩,攬上薛懷瑾脖子,好似寶物失而複得,“還好你沒事。”
薛懷瑾被抱住,愣了一瞬,而後輕撫她脊背,用安慰孩童的語氣,“我怎麼會有事兒呢。”
“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似有若無的哽咽。
林茉不敢想,若是昨日運氣差些,現在會如何。薛懷瑾沒來找她的日子,她一直在想,自己有也不回的離開,是不是不妥。
薛懷瑾不敢相信,畫風大變,又不正經,笑對:“那你可是要嫁與我。”
林茉立刻意識到自己失态,立刻松開抱,快速擦幹眼淚,耳朵通紅,“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看來……你的意思是你不願意。”薛懷瑾故意摸着下巴,像在認真思考。
“我……”林茉一時語塞。
薛懷瑾見她害羞模樣,覺得可愛,露出笑,摸摸林茉頭,“放輕松,開個玩笑而已。”
“不過,我爹娘催我成婚催得緊。我答應了今日要帶心上人與她們相看,不知林姑娘是否能幫我這個小忙。”
薛懷瑾眼眸清澈,此刻心意無比純真。林茉看着他受傷的面容,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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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薛母早晨起來便聽下人說,昨日薛懷瑾帶了個姑娘回來。
她迫不及待地整理好儀容趕來,笑意滿面,話音慈愛地敲門,“懷瑾,醒了嗎。”
薛懷瑾和林茉這才醒來。一個在床上,一個在床邊。
“我去開門。”薛懷瑾疼痛起身。
天光照在他臉上,林茉才發現他的傷遠比昨日所見更嚴重,“你還好吧,需不需要先看看大夫。”
薛懷瑾答應見完母親便去看大夫,繼續起身,衣角卻被人拉住。
林茉慌張地小聲道,“我還未曾梳洗,穿着這個不好見人的。”
大家閨秀的規矩,須得沐浴梳洗,換上幹淨新衣,再梳個整齊的發髻,才能面前長輩。
薛懷瑾倒是覺得沒什麼,不過他尊重林茉的意思,“那我叫母親先用早膳,一會兒再見她。”
随即,他讓下人取來薛情的新衣供林茉挑選,自己則另尋他處梳洗換衣。
幾刻後,他來接林茉一同前去。
房門開着,薛懷瑾還未踏進,話音先到,“如何,衣裳可還合身?”
踏進房來,一個溫婉的江南美人便在眼前。宛若鄉間林鎮的微風,卻一眼驚豔。
林茉穿着一身青衫水墨衣,梳了個溫婉簡單的閨秀發式。衣裳上的青綠水墨雖美,于林茉也隻是陪襯。她踏步而來,一颦一笑,皆勾住薛懷瑾的目光。
“衣裳很合身。走吧。”
林茉走到他面前,薛懷瑾愣住的神回轉,笑着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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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廳裡,桌上的早膳豐富得像客宴,一眼望去,全是大魚大肉。唯有一樣正常的,便是那樸素的翡翠白粥。
薛濟遠和薛父早已上朝去,隻剩薛母和小魚在等待。薛母望眼欲穿,焦急等待,念叨,“怎麼還不來。”
小魚乖巧發問,“祖母在等誰?”
薛母慈愛地撫摸他頭發,“祖母在等懷瑾哥哥和他的心上人呢。”
“心上人……”小魚疑惑嘟囔。
此時,薛懷瑾二人來了。
林茉規矩行禮,舉止大方,目光卻略有些羞澀嬌怯,自我介紹,“我叫林茉,給伯母請安。”
薛母見林茉容貌,舉止有度,閨秀之氣不言自明。她不勝欣喜,“快快快,坐下說話。”連忙讓林茉坐在旁邊。
薛懷瑾為她拉出椅子,遞上碗筷。
小魚認真看,确定是林茉才開口:“這不是林姐姐嗎?上次懷瑾哥哥惹你生氣,他回來後可惱了,你就原諒他吧。”
二人原地凍結,瞪大眼睛雙目對視。
薛母一聽,這可不簡單。問道:“小魚見過林姑娘?”
薛懷瑾的臉面快丢盡,趕緊起身,穿過兩個座位捂住小魚的嘴,替他回答,“是是是,我們三個一起吃過飯。”
他夾許多菜到小魚碗裡,笑着說,“小魚吃飯。寝不語,食不言。”暗示他别說話。
小魚雖不知為何,但秉持着聽話的宗旨,閉上嘴巴,乖乖吃飯。
薛母見薛懷瑾慌張動作,會心一笑,“知道咯,知道咯。先吃飯吧。”夾給林茉一大塊桂花糕。
用完早膳,林茉本該離開,薛母卻叫她留下逛園。薛懷瑾一再幫她回絕,還是沒能推脫。
二人在園中小亭,一人一盞茶,茶水熱氣悠悠升起。園中景色沒什麼特别的,無非是花草綠葉,平凡普通。
林茉吹涼熱茶,抿一小口,主動問,“不知伯母留我所為何事?”
薛母目光熱切,開門見山,“你覺得我家懷瑾如何,可有意?”
林茉一時不知該說是,還是不是。捧着茶杯的手有些緊張。
薛母語氣更輕了些,“你莫怕,我隻是問問罷了。聽小魚的意思,想來你便是翡翠樓與他一路的姑娘吧。”
林茉不知道薛母問這個做什麼,點頭承認。
薛母欣慰:“那就是了。懷瑾對你很是不同,前些日子讓他相看姑娘,他千百個不願,原來是早已心有所屬。”
薛母起身走近,摘下手腕玉镯,戴在林茉手上,“他要是欺負你,你就告訴我,我幫他收拾她。”
林茉退卻,薛母假言呵之,溫軟告之,“這可不是要你強你嫁與懷瑾。隻是見你歡喜,送你一個見面禮。若是你們二人不成,我照樣喜歡你的。”
林茉險些熱淚奪眶。淚珠将落之際,薛母心疼地抹去她眼下的淚,就像對自己的孩子一樣。
林茉忽覺薛府這景緻雖普通,卻終将是自己一生不得的東西,珍貴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