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情随淩雲來到府上。
這是她第二次來淩府,上次來還是去壽縣前。她還記得,南風還安排了個離淩雲最近的院子,可惜沒機會來住。
二人在亭子坐下,旁的人都被南風提前叫走,院子裡隻剩下兩人,難得自在。
淩雲取來新茶和茶具,親自倒水斟茶。
他泡茶的功夫并不好。茶葉碎落,幾乎是被他胡亂塞進茶杯。騰騰熱水四濺,飛至他手背。不過幸好,他皮膚糙厚,不覺得燙。
薛情見他動作笨拙,明顯不擅茶道,卻并未伸手幫助,隻是撐着臉,細細看他認真思索的神情。
擅丹青之人,為你畫一幅如生畫卷,不算難事。不擅茶藝之人,願為你親執茶盤,才算難得。
淩雲沒發現薛情的注視,腦海正在認真回憶南風教他的步驟。
“現在該做什麼來着……泡茶、靜置、出湯……”
“對,該出湯了。”他似是恍然大悟。
倒出茶水,他放在薛情面前,她兩指捏起茶杯品嘗。
薛情不是個擅品茗的,所謂茶之滋味,全然不懂。她故作高深:“不錯,隻是趕立春的手藝還有差距。”
淩雲得這不錯的評價,已是很開心。
園中微風輕撫,發絲現出風的形狀,掃在薛情側臉。眼前美景,手中熱茶,平靜而美好。
淩雲坐下來,也為自己倒上一杯。
“明日的奏折我親自去送,二皇子自會得到他應有的懲罰。”
薛情覺得行路至此,也算是對壽縣的百姓,還有被他害死的其他人有個交代了。
“等他下了黃泉,那些被他無辜害死的人,就可以親自找他報仇了。”
淩雲對她所說感同身受,望着遠處:“是。他們得自己親手報仇。”
薛情細細品着茶湯,問起淩雲今後:“這件事做完,你有什麼打算。”
淩雲反而問起:“你還記得我說的那個姑娘嗎?”
那個姑娘不就是自己嗎。薛情有些不知所措了,仿佛能猜到他下面要說什麼。喝一口茶湯,她掩飾羞澀:“記得。”
淩雲轉過頭,“我回來隻為她,我想娶她。”淩雲看着她眼睛,眼眸有數不清的愛意。
他停頓一下,未得到薛情答案。
很快,他給薛情找台階下,補充道:“不過,我們面前重重阻礙,不知她願不願意。”
薛情避開他的眼睛,目光深遠,看向别處,“可能會吧。”
可能會,便是有機會了。
淩雲聽到答案,端着茶杯的手顫抖一下,而後低頭,嘴角上揚。
薛情假裝鎮定,不去想這件事,但臉越來越紅,
假山的流水潺潺,唱和奏響二人并未直言的愛意。
*
次日。
白日第一縷晨光灑落大地,萬物初醒,淩雲已離府出發。
城門道路雖已算平坦,但車轍壓過石闆鋪成的街,還是有些颠簸。
淩雲穿着朝服在馬車中閉目養神,袖裡是昨夜拟好的奏折。
星宿小院裡,薛情也早早起來。她穿好正式的女使服,戴上圍帽。踏出院子,小滿安排的步辇已經在等她。
“去禦書房。”
淩雲乘車至宮門,而後步行進去。一路都是來早朝的官員,互相照面寒暄的多,像淩雲一樣獨自昂首而走的少。
行至殿宇内,興帝還沒來,大臣們各自站立。
其中有的在打探消息,有的在維系發展人脈,而談論最多的是重國的大事——立太子。
其中一個歎言:“太子之位空懸,陛下遲遲不肯立大殿下,也不知道陛下到底怎麼想的。”
另一大臣言辭激烈:“陛下無非是想立二殿下為太子。可自古以來,都是立長立賢。斷未有長賢尚且在世,還另立他人的規矩!”
他認為興帝的想法無異于背祖忘宗,無法理解。
一旁的人聽完,覺得甚是有理,頻頻點頭。一團人,你言我語,讨論如何向興帝請谏。
當淩雲看到其中一人補舊的布鞋,淩雲心中對他們有些敬佩。畢竟敢說真話,是要付出代價的,至少升官發達這一條道路,絕無可能了。
反觀站在最前面的人,都不曾說話。
嚴和華依舊嚴肅,隻靜靜等待。徐首輔等人也并未有波瀾。隻有王德,他聽到對話有所反應,表情明顯不悅起來。
二皇子乃皇後所出,而當今皇後正是他的親妹妹。他借着皇後得寵之勢,向來是不遺餘力支持自己的外甥,勢必要讓他坐上龍椅。
淩雲直立其中,也不曾側目。他們口中所謂的問題,在今日遞上奏折之後都不再會是問題。
殿中嘈雜安靜下來。
是興帝來了。他一個手勢免了行禮,坐下後便開始聽奏。
早朝一切如常,幾個大臣提了提赈災和邊關之事,再沒有别的特别的事情。
此時,方才讨論正盛的那些個人,都蠢蠢欲動。其中一人率先上前,正氣道:“啟禀陛下,臣有一事要奏。”
得到興帝點頭,他便大說特說,滔滔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