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幾步,墓道不再濕滑,謝青安靠在畫像石上緩緩坐下,臉朝着墓道外皺眉不語,外頭鄭平嶼用泥沱和着枯枝爛葉覆蓋墓冢。
最後一點縫隙快被封上時,謝青安急急喊了一聲,“等一下。”手伸進袖口慌亂摸了一個小瓷瓶從縫裡塞了出去,也沒耽擱,直接回身回到墓道裡,下一瞬,眼前意料中的一片黑暗。
良久,妃心小心問道:“王爺進來了嗎?”
“沒有。”謝青安低聲回答。
“他要回去對付歹徒嗎?”
謝青安沉默不語,眨眼間,兩道清淚順頰而下,“他不會丢下他們的。”他是身先士卒的将軍,怎會留他們獨自抵禦。
黑暗裡适應了不多時,眼前逐漸可以看到腳踩墓道的泥腳印上頭泛着水光,謝青安擡起泥手拭去淚水,從護着的包袱裡拿出一個火折子,鼓嘴吹亮,“走吧,妃心。”
火光晃動,二人朝墓室走去,一路看着描繪墓主人生前的壁畫,謝青安方知這是前朝一個貴族的墓,墓室裡早已被盜墓賊破壞不堪,到處散發腐朽的黴味。
謝青安拾起幾個幹酥的木頭用火折子點亮,“妃心,我們抓緊把衣裳烤幹,别傷了風。”
“我們就在此處等王爺嗎?”
“等幾個時辰,若是不回來,我們就自尋生路,定會讓你平安至荟州。”謝青安席地而坐,把包袱裡的兩本賬冊拿出,借着火光查看可有浸水。
“多謝郡主。”妃心的臉被火撲得紅紅的,正專心用火烤着謝青安離家時剩的幾個幹餅。
謝青安看着她内心震蕩,這‘紅白喜事’真是藥性猛烈,隻一兩日便更見豐腴。
接過妃心遞來的烤得熱乎乎的餅,謝青安起身繞着墓室在那看着。終是在一個斷毀的石碑上找到了墓主人的名字。
墓志上的字還未看,便聽到墓門處一陣密集有序的腳步聲,“妃心,快躲起來!”
謝青安幾腳踩滅火堆,縮在角落裡,靜待來人。
“青安!”
聽到鄭平嶼的聲音謝青安從暗處立馬跳出,對着聲音傳來處高興答道,“我在這!”
護衛們聽到聲音才将随身攜帶的火把點亮,墓室霎時被光照亮,謝青安看清後神色一緊,鄭平嶼衣服上染上大片血迹,就像一幅潑墨山水畫,“我看看可有受傷。”
謝青安疾步上前,擡臂就要解他的衣服,鄭平嶼反握住她的手腕,表情怪異,“這麼多人呢!”護衛們聽到後,摘下面罩爽朗笑着。
謝青安細細看了一遍,竟全是望舒衛,那夜謝宅刺殺時見過衆人一次,沒想到又在這緊要關頭與大家系在一起。
“姑娘!”
“姑娘!”
清麗和渾厚的兩道聲音同時喚她,“嗯?”
“十三!顧伯?”
顧伯怎麼也隐在望舒衛中,一掃隊伍,正正好好二十六人,謝青安驚呼:“顧伯,您竟然是望舒衛中的人!”
顧伯擺手笑道,“我來診診各位的傷勢,若無大礙休憩片刻後,我們得抓緊回荟州。”
衆人乖乖坐成一排,解開胳膊綁帶,二十五條白花花的手腕露在外頭,乖得像學生,謝青安眼瞅着倒覺得好笑。
“這次我的藥派上用場了嗎?”
“他們包得嚴實,沒裸露出任何肌膚,連眼睛都覆了層防水薄紗,若不是這場大雨糊了視線,我們大約也不能全身而退。”
謝青安心驚,不僅及時探查到她們的行蹤,且應對之法竟想得如此迅速,倒不知究竟是那母子二人中的誰。
不過望舒衛此次傷得不重,倒是可以看出對方也是着急忙慌地策劃了這次刺殺。
“嘶——”妃心捂着腦袋呼痛,“這青苔濕滑,方才踩過時腳底不穩,頭撞這牆壁上了。”
謝青安走過去攙起她,眼睛瞟了下那道腳底打滑拖出的長印,墓門處因雨濕滑倒是情有可原,但這墓室裡頭還算幹燥,怎會生青苔?摸了摸牆面壁畫,濕的?用力一推,竟推開道小縫。
“這裡有道暗門!”聽到她的呼喊,望舒衛立刻起身,迅速持刃,神色凜冽。
壁門推開,裡頭又是一條長長黑黑的暗道。舉起火把稍稍朝裡一照,“此暗道與這墓不是同時而建,這裡沒有畫像磚石也無壁畫,不知是何人所挖。”
望舒衛有幾人站在她身前扔了個火把,火把骨碌碌往前滾了一截,火光依舊被前方黑暗吞沒,謝青安咂舌:“如此深的密道,這不是一年半載便能挖成的。”
“呼~”一道尖銳的聲音從密道深處傳來,謝青安的發絲微動,“這是風哨聲,前面定是有出口。”
偏頭看向鄭平嶼,“我覺得從墓門處出去說不定還有人埋伏,不如從此密道走,說不準有什麼轉機。”
鄭平嶼與望舒衛剛剛經曆了一場激烈拼殺,此時體力有所損耗,若是再有什麼意外,恐是兇多吉少。
“好,走!”
——
這密道潮氣十足,但謝青安反而心安,這恰恰說明與外界有連通。可一行人走了許久,依舊沒有走至盡頭。
鄭平嶼吩咐幾個望舒衛打頭陣往前探着,其餘人原地歇息。
妃心癱坐在地,一臉潮紅,“郡主,還有那藥嗎?快将我迷暈。”
軟筋散這幾日已全部殆盡,謝青安看她難受,對着十三使了個顔色,又用手比劃了一下,可十三壓根看不懂,舒七抿唇,“得罪了,妃心姑娘。”
妃心還未反應過來,舒七眼疾手快一個手刀劈到她脖頸,舒七白眼一翻,直接貼牆而眠。
謝青安有些出神,親眼看着‘紅白喜事’的毒性發作,心裡說不出的難受。
“王爺,前方牆壁有許多孔,都在往密道裡滲水。”望舒衛幾人沒多時便返回。
“走,去看看。”謝青安預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