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着她的話，千潤望見這雪貂的尾巴不是尋常短尾，而是細細長長的一條，更為反常的是，越是遠離身子，尾巴越是膨大，到了末端，憑空多出一對谷殼大小的紅眼睛，細看時，居然是一隻白蛇的頭。

白蛇頭見了光，大張開嘴發出威脅，千潤看得分明，它的兩根尖牙已被人為地磨平了。

“這是蛇尾貂？聞所未聞！”陳和靖也忍不住湊上去細看，還拿手指逗弄它，王後怕蛇頭咬了人，便小心地給它蓋住了。

甯寰道：“它變成這樣，恐怕也是因為濁冥地魔氣洩露之事吧。”

于是王後的興緻又從“稀罕”上轉移了 ：“是啊，怪可憐的。”

适才國王還在跟陳和靖商議魔族借道虞山的對策，聽到甯寰的話，發出了整個正殿中最為重要的歎息：“焱兒，你也大了，慢慢地該對國事上心了，你在無量峰上修行了十年，眼界肯定比我們這幫足不出戶、閉目塞聽的老家夥開闊，你且說說，站在修道者的立場上，你對現今的仙魔戰事有何看法？”

王後仍舊很樂觀，先替兒子作答：“說那些不開心的作甚？我看這一仗過兩年就該打完了，何況還有結界在呢——果然不該撤了山上的法陣，要不是我們拿出珍貴的資源悉心侍奉上天，仙人又怎會垂憐、怎會趁夜收走我的舊傷？反正呀，戰火是燒不到咱湯虞國的，你們就把心放回肚子裡吧。”

說罷，眉頭又挑了挑，話裡有話道：“哦，除非有些個左鄰右舍——前鄰後舍看了眼紅，想抓住戰争的尾巴把我們也拖下水，那就沒轍了。”

國王咳嗽一聲，避開了她的視線。

甯寰直起身子，正色道：“兒子的确有不同看法。仙魔戰争，不可用塵世間的規律來預測：清淨天據險固守，盡是石城湯池，又有重重天兵天将把守，固然難以攻破，然則仙人受凡人供奉，身居其位，除了應對戰禍，還有許多繁瑣的日常儀軌，一心不能二用，久而久之失了平衡，立時便會顯出疲态；至于濁冥地，自上任魔尊殒身之後，各部族四分五裂、内讧不止，可魔族全民尚武、兵多将廣，加之以下克上、戰意高漲，自是窮兵黩武、孤注一擲，但凡魔族放下内部恩怨暫時聯手，力量便會不容小觑——考慮多方因素，清天、濁地的這場戰役恐怕還會僵持許久，切不可盲目樂觀。”

國王露出欣慰之色：“那麼依你看，如何才能打破僵局？”

甯寰不假思索道：“魔族向清淨天發起攻勢，無非是早已深恨仰其鼻息，失了首領又方寸大亂，正好借故挑起戰事，即便不能如願颠覆三界，也能引起大亂、讓各路豪傑出頭，再選出一位最為骁勇領頭人的擁為新魔尊，為濁冥地樹立新風，最終徹底擺脫清淨天的掌控。”

澄王瞪大了眼：“焱兒是說，魔族把攻打清淨天當作……當作一種選拔魔尊的手段？”

甯寰道：“正是。為今之計，隻有清淨天幡然醒悟，主動退讓一步，滿足魔族提出的條件，任由他們在内戰中尋得新魔尊，再使計暗中幹涉，讓新任魔尊既有能力統領濁冥地，又能為清淨天所用，這場戰禍才能真正平息。”

千潤聽得豁然開朗——原來鏡仙還有這層意思！

陳和靖見王後心不在焉，又堆起一臉笑：“長姐，你還沒給這蛇尾貂取名嗎？”

王後擡頭道：“焱兒，宮裡數你學問好，你來給它取一個？”

甯寰輕快地轉了身，佯作沉思狀：“我想想啊，照我們這邊的取名法……不如叫它‘墨鬥’吧？”

澄王擊節贊賞：“墨鬥、墨鬥……好名字！真是再合适不過了。”

甯寰四下看看，衆長輩都在為不用回應那個大膽的設想而松口氣，便欲言又止地看向很可能是反向取名源頭的映雪——卻沒想到，她也在不住地點頭。

千潤當然不是在認可蛇尾貂的新名字。她還不想放走甯寰剛才的想法，一時忘了敏銳和謹慎，脫口而出：“要想讓新魔尊兩邊都不偏袒，确實隻能在混沌世中選人栽培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