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要作出裁決，又要詳細地分析澄王輸在哪，他看向地宮的天花闆，像是透過孔洞看到了微弱的天光，臉上浮現一絲疲憊的笑意：“考慮到這個，就連找上門來尋仇的人都會放他一馬……唉，一想到好處都歸了這種聲音難聽的象鼻蟲，我就恨得牙癢癢，見了他就想上去踹兩腳解氣，等他登基可就沒這機會了。”

千潤忍不住打斷他：“這是突然間的決定，還是你早有預謀？”

“這很重要嗎？”

“……我是想問，你是以怎樣的标準做出這種判斷的？”滿足好奇心之餘，千潤更擔心湯虞國的百姓會在兒戲般的改朝換代中吃苦頭。

“标準當然是天道了，天道運行到這裡，現下隻有瘋子才能保護好身邊的人。”瘋子回答了選擇瘋子的原因，又端正身子，向正常人喟歎道：“我們姬氏一族本來也沒什麼了不起的，也就占個運氣好、得天獨厚，後來還身負詛咒……從今往後，湯虞國便是陳家天下了。說來我也是半個陳家人，定遠侯念我的好，肯定不會虧待姬氏餘黨的，父王、王叔，你們就安心在軟牢中頤養天年吧！”

千潤見他這就做了結語，心下焦急：就算人事都安排妥當了，破裂的結界要怎麼辦？

國王也掙紮着發出無聲嘶喊，甯寰再也不看他，拍拍手道：“好，既然大家都沒什麼意見，我宣布本次會談圓滿結束——墨鬥，可以下來咬人了！”

話音剛落，“咣”的一聲，地宮的天花闆豁然破裂，伴着一聲尖銳的長嘯，兩道蛇頭狀白影迅疾閃出，襲向兩位姬氏王侯的……等等，為什麼是下|體啊！

預想中的嚎叫聲全被血脈相連的家人禁止，慘烈的掙紮自不必贅述，道士們亂了陣腳，揮劍驅逐蛇影，屢屢砍了個空，互相撞到一起，地宮又狹窄、躲避不開，跌成一片的幾近半數，趁此機會，甯寰抓着千潤的胳膊往後一跳脫了身。

奪目的光華在眼前閃過，林少主飄逸登場——真的很飄逸，滿頭順滑的白發因勢而起，糊了千潤一臉——攔在二人身前，肩上還扛着哇哇大叫的無念。

天光大亮，許是因為剛下過一場雨，那裡面的紅意更甚，甯寰的笑容也被映照得神鬼莫測，沖他最尊貴的長輩們說：“二位莫要怪我，父親老當益壯，很難保證将來不會有第三子；為免又一個弟弟慘遭陳和靖那瘋子的毒手，我這是從根源上杜絕孩子們的苦難；至于王叔麼，反正對外自稱是修道的人，正好借此斷了俗念，改修無情道，正所謂欲練神功……咳咳，總之，用決心彌補天賦的不足，指不定哪日就得道成仙了呢！可能剛開始還有點疼，詛咒卻是從此斷絕了，後來者一定會記着你們的苦勞，把你們當做典範寫進骈文裡的，哈哈！”

千潤隻覺得有個小鬼在拿錘子一下一下砸她的腦仁：她隻是随口說說，甯寰非但聽進去了，沒過兩個時辰，還當着她的面付諸了行動？

與他的興高采烈相比，林少主身後的蛇頭——因為咬過一般情況下不該進嘴的東西——表情痛苦萬分，如果蛇能說話，在場者一定能聽到連聲的“呸”，這就是妖類心軟的弊端了……但報仇嘛，不講路數，有用就行。

咦？仔細一看，兩顆毒牙不是還好端端地在它嘴裡待着嗎？……

正巧無念離蛇頭最近，和那雙寶石一樣發亮的紅眼對上視線，又嚷嚷起來：“什麼東西，好惡心！本來長在雪貂身上已經夠惡心了，如今又出現在人的屁股後頭，還放大了這麼多倍，更惡心了！林栖老賊，速速放你姑奶奶下來，不然我就、我就拔光你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