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又怎樣?兩個人能達成最小單位的分享行為,這說明兩個人中的所有人至少同時擁有一項美德,那就是把别人看得和自己同等重要。
隻是淺談紅學的話,近來也有不少“一個人”的情況出現。據傳一些沒有被時代的沙礫壓垮的鐘鳴鼎食之家、詩書簪纓之族,喜愛享受獨一份的樂趣,于是對外宣稱《紅樓夢》原作後續就藏于他家酒窖中,聽者隻用知道這條消息就夠了,一個字的惦記都不能有,回你的短視頻app指着萬○書院的住客叫少爺去,讓他一個人爽就是。
這樣的一個人不止一個人,算起來是一群“一個人”,這一群一個人就像内部能量耗盡的恒星,雖然永遠以坍縮成無毛的黑洞為榮,但極有可能發生超新星大爆炸,大家都盼着這一天,在那之前能碰到的多半隻有程本,即便林黛玉的穿搭風格發生ooc級别的劇變,即便程高二人自信到膽敢在原作上修修改改。
扯遠了,回到劇透上。總而言之,因為她們兩個的共同努力,完成這份作業的速度比任何人都快,再加上煞有介事的讨論,章綱也做得較為完整,為此成功複活了作者,臊得她根據章綱吭哧吭哧又重新寫了一遍,迄今為止,你所看到的一切都隻是普通的選修課作業,沒有其他可能性\u6211\u662f\,如果時間對不上u4e24\雖然産物u4e2a\u4eba的成績還是不咋地,但至少從那由他升級成了恒河沙,确切到去一趟印度沒準兒就能用手指觸碰到。
除了“兩個人”的優勢,還有一個原因是她們兩個都有各自的摩拳擦掌,哪怕是對一個已經可以被社會淘汰的廢料專業的選修課,也要充分展示出認真的态度。
她們當然有身份證上的大名,不過,為了顯示對這項虛無工作的尊重,我們在叙述時,使用她們向原作者發送郵件時鄭重填在地址欄中的筆名。
助教A,也就是莫子虛,今年雙喜臨門,離婚成功、跨專業考研上岸,用網文的語彙說,成為了人生的大女主,目前還沉浸在春風得意、戰無不勝的情緒狀态中,又i又e,于是被唯一的組員擁立為組長和通訊作者,雖然沒有重要學術成果向期刊投遞,但郵件的發送鍵确實是她點的。
另一位筆名費烏有,一個剛從“逆風的方向更适合飛翔”叙事存活下來的高考生,情緒狀态是不怕萬人阻擋、隻怕自己投降。雖然她涉世未深、誤以為未來一定會遇到一萬個閑人來阻擋她——事實上,三兩個還是有可能的,就這三貓兩狗也足夠逼着她投降的了——17歲的她生活還很簡單,網文作者的棄坑行為更能引起她的心情波動,于是被組長任命為第一作者。
“我反倒是隻看得下去小甜文了。”莫子虛說。生活動蕩帶來的精神疲憊,即便是階段性勝利都無法療愈。
17歲的費烏有正在學習如何成為人群的中位數,但年齡擺在這裡,還有些不情不願。她說:“我也并不是對黑殘深飄那麼感興趣……”
莫子虛沒有拆穿她,同時覺得,費烏有這一代女學生似乎都對浪漫愛叙事嗤之以鼻,比起真正受過婚姻磋磨的她還要無法忍受文藝作品的刻意美化。
“我覺得,不然這樣吧,我來負責男女主人公的感情線,開虐的部分還是你來操刀吧。”
費烏有高興地答應了:“好啊好啊,那些甜膩膩談戀愛的章節就交給你了——不過,要怎麼區分我們兩個分别負責哪幾章?每章的章綱都署名嗎?”
“别了吧,那也太累贅了。不行就用章節名的寫法做出區别?也不用太明顯,隻要被提示了這條信息,讀者回頭掃一眼就能看出來。”
操作上的分工很快商量好了,費烏有開始對第一個課題頭疼:“我又不是作者肚子裡的蛔蟲,我哪知道她為什麼要棄坑啊?”
上岸的渠道是研招,于是受過一些訓練的莫子虛道:“市場分析那都是老生常談了,最重要的還是回歸文本。”
上岸的渠道是高考,選修課和自己的專業八竿子打不着,于是還保有一些跨學科機動性的費烏有道:“因為出現重大bug,程序跑不起來啦?”
莫子虛點點頭:“确實是個重要的原因,還記得彭老師的話嗎?她說文學是人學,而網絡文學是人學的一個分支,稱之為‘人的逃避學’……”
“棄坑就是作者的逃避學?”
“不,我是覺得作者沒做好發揮網文逃避作用的本職工作,基調已經奠定,再怎麼掙紮都無法挽回,隻好把它擱置了。”
費烏有搔搔頭:“原來如此,所以作者從開頭就應該保證讀者摸魚愉快,不要動辄提出一些讓人焦慮的議題。”
“的确如此。所以……我的想法是,作者意識到這點之後,幹脆殺死了這個負責承載焦慮的角色。”
“殺死?!哇,好嚴重的說法,紙片人法庭開庭了?”
“你别說,愛給角色發刀片的作者搞不好真有殺人癖呢。”
“那還是求他們好好更新不要出門吧……”
“網文畢竟不是古典小說,通常沒有豐富的谶語系統,因外力而活不到自己結局的角色,可不就是被殺死了麼。”
費烏有忽然雙眼發亮:“我懂了我懂了,這一次的作業,說白了就是一項複活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