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掌門人事不省,那護法弟子卻一副司空見慣的模樣,探頭一看,無奈地搖搖頭,從椅背後面摸出一隻酒葫蘆,舉止極其自然,就像從葫蘆道人身下抱走他剛生出來的葫蘆一樣——千潤軀殼上的幾朵花如此想着。
事到如今,無量門的荒唐事再也不會讓她感到奇怪了,甚至還有閑心調笑:“你們長老公務期間也要喝兩口?是什麼金漿玉醴啊,這麼藏着掖着,生怕給外人發現啦?”
“哪裡哪裡,速去取一壇來!”
猝不及防地,白雲子拍着桌子站起來大喝道。
神智卻是在身體清醒之後才恢複的:“現在什麼時候?剛才說到哪兒了?對,不周山。除了不周山,還有你們那本《歸藏》,為什麼千百年來隻聞其名,從未有人見過它的實體?還不是因為它也是活的!自打名目創立以來,無時無刻不在被人改寫……”
雖是醉話,護法弟子當真站直了身子一抱拳,離開正殿取酒去了。千潤猜測此人性格老實,看形勢還不如引路弟子清楚,便揶揄道:“司馬長老,你這徒兒一看就是個可靠的,日後必成大器啊。”
白雲子得意起來,拎起一條腿往座上一放,頗有些交流經驗的意思:“哈哈,的确是塊好材料!我就喜歡性子憨直的,想得少,讓幹什麼幹什麼,沒那麼多鬼點子,省事。”
難怪後來收了那個豹頭甯宥,隻是沒料到老實弟子也有很大可能受人蠱惑加入不良團夥,那就不得不一直幫徒兒擦屁股了,算他活該!
未免給出提示幫這人避禍,千潤忙拐到自己的話題上:“想來也是躲過了掌門人的改革才自然而然長成這樣的,俗世間也有孔聖人主張因材施教,作為三界數一數二的仙門,貴派是否也該學習這種精神?”
“說得對啊!等下回、下回我一定記得跟掌門提一嘴。”白雲子把手攏入袖中,回避态度更為明顯。
千潤哼了一聲,一腳踩上案幾,怒道:“少跟我打馬虎眼!你這代掌門做不了決定是吧?那你們的掌門呢?宗主呢?新弟子上了山,兩個負責人現在何方?你把他們的位置告訴我,我找他們說去!”
“高人啊……”白雲子歎道,“方才你看到的那個白發弟子,請你回憶回憶,身邊有人盯着他罰跪嗎?有人綁着他不讓他逃跑嗎?有些事啊,講究的不就是一個你情我願?不是無量門過分苛責弟子,就像你剛才說的,時局複雜,我們實在是順勢而為,很多變數都隻在一念之差;況且身在俗世誰人不知,一切向上求的方式都有其代價?”
明知掌門出錯,要麼強迫自己認可,要麼徹底閉目塞聽,這幫長老一個個的都是油鹽不進,千潤徹底失去了耐心。也好,至少表面功夫做足了,這白雲子的靈台又不設防,探得寝居處,那就别怪她半夜摸進來施展小伎倆了。
——但願新弟子們命夠硬,能在明年三月之前被好心的仙子解決危機。
可是話又說回來,白雲子的說法也不算全錯……唉,一念之差大不過人命關天,實在不行,就把小伎倆投到井裡得啦!既然修仙要命,那建議他們不要修仙了,都下山躲着去吧。
雖然沒嘗到好酒很遺憾,千潤打定了主意,轉身便走,正在此時,又一個弟子飛奔進來,他的穿着和引路弟子無異,神情張皇失措,仿佛剛發現有人把晾翅膀的大鵬鳥烤來吃了。
看到外人在,他縮了縮脖子,湊到白雲子耳邊嘀咕了幾句,當然一字不差地落到了千潤耳裡:
“……執事通報,‘花房’附近也沒找到!您說一個大活人,怎麼就平空消失了呢?”
這是怎麼了,無量門不光預備殺人,還在殺人的籌劃過程中丢了人?——字面意思的丢人。
白雲子沉吟片刻,看了千潤一眼,強笑道:“派内突發瑣事,還請高人回避則個。”
丢人也算瑣事?還“突發瑣事”。千潤忍着白眼回避出去,自然也沒忘了把耳朵留下來則個。
聽得白雲子道:“讓老天順着山路找了兩遍也沒找到?”
“是,再往深處走就是秘境了。”
“執事們呢?”
“他們還在修補‘花房’入口的裂縫。”
“那朱長老的下落——”
“問過了,都是真的。司馬長老,要不要派個人跟老天一起進秘境找找?”
“不成,秘境太危險,連修為不夠的弟子都不能随意進入,遑論老天這個肉體凡胎?”
聽到這裡的千潤把目光從遊廊天頂上收回來——原來‘老天’是人名?
白雲子又問:“霍轫怎麼樣了?”
霍轫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