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麻了的程舒準備結束這段感情，忘記這個單詞剛出口，站起身的埃裡希淡淡督她一眼，低頭拉動槍的保險栓。

“……忘記你是不可能的”，程舒的眼淚憋了回去。

“噢”，神色漠然的埃裡希上回槍的保險栓。

程舒緩緩說出一個形容詞，“六。”

回到約瑟夫家進衛生間洗臉刷牙，程舒這輩子都不想再聞到煙味。

言情小說看多了果然有害，遇上生死攸關的時候隻能想到表白的戲碼。

推開房間的門，背光而站的男人身影修長，面部輪廓棱角分明，淺金碎發散落，碧藍色的眼瞳與沉寂的夜色無異。

喔，那句話怎麼說來着？禍不單行……擺爛的程舒癱軟在床上。

奧斯庫安靜地看程舒，他在想她什麼時候會突然彈起來給他也演出一見鐘情的戲碼。

極度的困倦感襲來，覺得有點硌的程舒随手扯掉皮筋，挪挪上半身找個舒坦的位置，“過半個小時叫我。”

黑色長發垂落一側，額頭結了血痂的傷口格外紮眼……人瘦了很多，氣色也不太好，說起來再次見面，他還沒仔細看過她，先是躲避空襲，然後是規避搜查，兩次相處都彌漫着火藥味。

奧斯庫的手搭上程舒的脖子……她至今不願意站在波蘭一邊，轉頭加入德國的概率不算低。

纖細而脆弱的頸部，連接心髒的脈搏正在跳動……冰冷而有力的手收緊。

眸色暗沉的奧斯庫對上程舒深褐色的眼瞳，他想起很久之前去的塔特拉山，暮色之下的杉木林給人靜谧無聲的錯覺，實際在林間跳躍的松鼠還在鬧騰。

程舒的手握住奧斯庫的手腕。

熱的發燙了……奧斯庫一晃神發覺手已經被程舒挪開。

“說吧，找我什麼事？”坐在書桌旁的程舒拉開抽屜取筆記本和筆。

“你始終認為我們所做的沒有意義是為什麼？”奧斯庫站在門邊。

“……波蘭嘗試過自己解放華沙，但失敗了，後來是在蘇聯幫助下恢複主權的”，程舒咽下歐洲戰場局勢逆轉的前提，她現在不那麼确定眼前這個人的立場，“奧斯庫，我其實一直很奇怪你為什麼逮着我不放，因為我能預知未來？如果我現在将未來會發生的事寫給你，你能就此當我不存在嗎？”

不能，他想要的不隻是關于未來的預測，一旦改變某些曆史節點，往後既定會發生的事也會變的不确定，更具有利用價值的是人……奧斯庫用沉默做出回答。

“我對波蘭的關注算不上多，基于後世認知的分析也不見得比現在的人更好”，程舒将筆記本打開寫寫畫畫，“如果你硬要問波蘭戰敗、必須借助外部勢力複國的原因，我隻能泛泛而談。客觀上來講，德國、蘇聯的軍事實力比波蘭好太多，打不過是必然，要想短時間追上也不可能；主觀上來說，波蘭的政府高層不行，無法和人民群衆緊密聯系，總将希望寄托在他國勢力身上，内政外交都有問題……波蘭人民的反抗是有意義的，後續在占領區的遊擊戰可以說是打出了波蘭的尊嚴，但付出傷亡慘重的代價不能換取應有的成效，也無法改變波蘭的命運，我始終認為的是，你們走在一條錯誤的路上。”

人民群衆？奧斯庫對這個詞感到古怪。

“别的問題暫且不談，我不是波蘭人，對這片土地的情感有限，你要我冒着生命危險為波蘭提供實質性的協助，至少也給我一個有未來的可能”，在頁面結構圖打滿叉的程舒合上筆記本，右手撐着頭，“另外，你擔心我告訴德國人有關未來會發生的事其實沒有必要，想象力豐富到你這個程度的人不多，德國人歧視的是日耳曼人以外的所有人種，我腦子還沒有壞到上趕着送情報然後被扔進集中營。”

“……我需要想想”，奧斯庫良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随後，他發覺程舒将外套搭在衣架上，直接脫掉服務生内外兩層長裙……應該閉眼或者轉身的……好吧，她裡面還穿了一套保暖的灰色衣物。

鑽進被窩蹭了蹭的程舒閉眼睡覺，她困得不行。

耳根泛紅的奧斯庫單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心跳的速度不減反增，不同頻率的呼吸聲在封閉空間中給人一種正在親密交纏的錯覺。

清晨的陽光灑在床上，眼捷輕顫的人将醒未醒，彎曲的手指造成被面的褶皺。

盯着天花闆半天的程舒想起她社交軟件的第三個表情包，生無可戀地點煙歎息一句人生呐，現在發出來完全符合她的心情……符合過頭了，媽媽說的對，不要經常念人生艱難，念多了會成真的。

“……希特勒聲稱要和法國改善關系？怎麼可能？！”

地下室傳來聲音不算小，咚咚跑下樓的程舒成功讓密謀小分隊收斂點。

“亨利克？”從客廳找到廚房的程舒發覺不僅亨利克不在，托馬斯也不知道去哪了。

問約瑟夫？不，地下室還有别人，她要演好不谙世事的小白花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