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知封懷禮擡手将酒喝了個幹淨,指腹捏着杯壁翻倒着懸在空中,凝出顆酒滴挂在沿口。
季李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收回探出去的手,扯着衣袍眼神朝出口頻頻望去,試圖讓封懷禮看出他的心思。
“坐下吧。”封懷禮像是沒看出他火急火燎的情态,拍了拍手邊的石凳。
季李搖頭:“不用了。王爺,您慢慢賞景吧,我怕我師哥等着急了。”
“我來的時候就遇到他了。”封懷禮神情未變,眼神示意人坐下,“不用着急。”
季李無法隻能不情不願坐下。
故意背對着人坐着,有很快按耐不住了,不時用餘光去瞟封懷禮的動作。
男人像是不在乎他的無禮,慢條斯理用新呈上來的酒杯,倒滿推過來。
也不催促,坐直了身子目光遙遙望向對面流淌着的溪水,幽冷秋風刮過,吹落了岸邊野花的花瓣。
一片兩片掉進清澈水裡。
“聽文安說,你要獻舞?”封懷禮開口了,玉石擊蕩的聲響混着微不可查的笑意,細長的丹鳳眼望過來,眼瞳泛着水面的光點。
在跳動、閃爍。
季李先是一愣,後驚得自擺手,慌亂解釋:“臣不會舞的,隻是他們的玩笑話。”
“好吧。”封懷禮看上去有些失望,無辜得眨了眨眼睛,拉長了調子眼眸一轉笑得讓人心頭發緊:“那你會騎馬吧?”
“應、應當是會的。”季李不知道為什麼說起這個,雖然知道這怕又是封懷禮埋下的一個坑,但見招拆招吧。
“那我們走吧。”封懷禮站起身,大步朝外走,抛下句話:“不是怕,你師兄等急了?”
季李望着人的背影,竟看出幾分歡悅來,隻是這話,說得怎麼酸溜溜的。
不再亂想。季李站起身,匆匆追上去。
看着人轉了個彎似是要繞到内室去,季李當然不能再跟上去,腳步一停,看了看周遭的景色庭中長着一棵茂盛的大樹,一池錦鯉。
“下次再見了。”封懷禮轉過身看了他一眼,揮了揮手喊着。
季李連忙凝神,站直了身子,朝人點了點頭,結果封懷禮沒動,他試探性得朝人揮手,幹巴巴的答:“臣恭候?”
“哈哈哈。”結果封懷禮大笑了一聲,終究是戀戀不舍收回了視線,擡起腳跟往裡走。
室内,林嚴業久等多時了,原本心神不甯惶惶不安着,結果一見攝政王腳步帶風嘴角帶笑走進來,懸着得心都落了半截。
林嚴業恭敬得行了禮,言語小心:“大人,今日可是遇到了什麼喜事。”
“再遇故人。”封懷禮坐在上座,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口氣,熱氣偏慢慢升騰起來。
……
季李隻知自己剛才鬧了個笑話,竟說出什麼,‘臣恭候’!也是,太、太沒有情商了。面對一個政敵,他合該是要恭敬卻疏離的。
哎。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季李很快說服了自己,站在大門探頭探腦的等宗文意出來。
遙遙就看到一個身影向他走來。
季李趕忙跑過去,眼睛滴溜溜得轉,見沒人跟着想問又壓下去,隻扯着人的袖子小聲催促:“師兄,咱們快出去。”
宗文意雖然不解但還是随了師弟的心意。
等走出吏部侍郎府五十多米後,季李迫不及待的問:“怎麼樣,師兄?這林嚴業管不管他兒子。”
“怎麼積極呀?”宗文意被他這急吼吼的樣子弄得好笑,有意調笑:“看了街上那家攤販的女兒了?”
“怎麼可能!”季李立馬反駁,又柔聲催促:“師兄,你不要笑話我啦。你說說嘛。”
“這個嘛。”宗文意露出一副苦惱的模樣,歎了口氣,季李被他弄得整個心都提了起來,弊着氣緊緊看着他,半響,宗文意笑答:“你師兄出馬,怎麼可能不行。”
“那就好。”季李見狀抛下一句話,拔腿就跑。
宗文意在後面看着,張口喊:“你小子,又跑什麼?”
季李緩了些速度,朝他嘿嘿笑着,神秘兮兮道:“當然是去看我的寶藏店鋪。”
夕陽下,少年的笑澄澈似玉,擺動的馬尾蕩在肩頭,輕涼的風吹動細長的發絲纏到嘴角,幽黑的線像瓷器破碎的裂痕。
宗文意看得心驚,慢慢收回慌亂抓握的手,一點點後退,垂下,安安穩穩呆在腰間。
少年歡快的朝壯麗的落日跑去,毫不留戀。
季李不知道宗文意的想法,他現在要趕緊去給老伯他們報這個好消息,擺攤的時間當然不能因為某些人自顧自的的愛好擾亂,本來就應該遵循國策。
他一路看,發現已經有不少人開始收拾起了攤位,心裡着急也隻能按耐下來,又繞了一會兒,總算看到人影。
季李興奮跑過去,那老伯好像還認得他,苦悲的神情一變,眼睛亮了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