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對面的兩人沒有回答,季李稍顯尴尬的将屁股往椅子裡縮了縮。
半響,馮裕之漫不經心得撫了撫白狐毛,纖瘦冷白的指節被燙得發紅,月白毛絨裡似露出脆弱的皮肉,他語氣平平給出了方案:“若你不能處理,偏交給文意吧。”
季李心頭一驚,這、這,他剛才又犯蠢了。怎麼能把問題抛給上司呢!真是職場險惡,他一個還沒畢業的大學生差點又掉進陷阱了。
他趕忙從椅子上下來,邁步走到馮裕之,一拂袍單膝跪地,言語深切:“老師,您就讓我再試試吧。我會找出真相的!”
馮裕之沒有回應,原本坐在左邊的宗文意見狀跪到師弟邊,拱手道:“老師就讓明禮再試試吧,我會把好關的。”
“行。都早點休息。”馮裕之手上動作一頓,聞言擡眸看着宗文意的表情,見人僵着臉故作正經的樣子,挑了挑眉事情越發有趣了,好久沒有這種情愫了。
馮裕之臉色突然變得極差,慌忙站起身,步伐匆匆往外走,像風一樣帶走了惴惴的仆人。
鼓點似的腳步聲漸消,季李才擡起頭,并沒有看到馮裕之奇怪的變化,隻突然發覺這屋子裡都涼飕飕的,怕是跟馮裕之的小厮們個個都拿着湯婆子。
這也太怕冷了,季李在心裡吐槽一句,站起身拍着膝蓋,偷偷用餘光去瞅宗文意的神情。
沒什麼表情,不笑的時候和馮裕之有幾分相似,嚴肅冷冽。
“那個,謝謝你師兄。”季李輕咳幾聲,少年人的喜怒來得快去得也快,他現在就勉強宗文意下午的胡言亂語了。
說是在感謝吧,宗文意轉過身看去,原本飄忽的視線更不顯了,道謝的人低着頭,手指無意識扣上了手腕上的金镯。
宗文意心裡好笑,探出手剛想摸人毛絨絨的後腦勺,眼角一瞥尋到他左手掌心還沒消散的咬印,斂眉背手坐到椅子上,依舊是之前笑嘻嘻不着調的模樣,“現在知道謝謝師兄了。行了,你今天早點休息,明日我們再談。”
季李見人端着茶杯一副細細品味不願被打擾的樣子,把話咽了下去,笑應:“師兄,那我就先回房了。”
少年蹦蹦跳跳走出來廳院,晃蕩的發絲被風吹散鋪成了張大網。
“呸、呸。”宗文意趕忙把燙手的茶杯扔到桌上,指節貼到冰涼的金撫手上,嘴上不忿:“老師是什麼冰人嗎!這茶也太燙了吧,怎麼喝得下去的。”
剛才差點就在師弟面前露了怯。宗文意歎了口氣,腦海裡浮現季明禮掉淚珠的樣子,呆呆的,張着嘴,好像沒有反應過來,指節擦淚的時候纏上了烏亮的發絲,割到了眼角,迅速紅腫冒出一條劃痕,唇上的淚珠在肉上抹得不夠均勻。
把小黑痣揉得更豔、像是幾根發尖融成的點。
……
季李走到庭院時,輕松的心境早就沒了,他現在一門心思想着,真正的兇手是誰?
會不會是三皇子?也很有可能的,就像今天,三皇子還和林淵在一起飲酒作樂的。看起來關系也不錯,還任勞任怨得幫人倒酒。看起來就很親民的模樣。
季李在心裡胡亂想着,推開門坐到凳子上,一抹青黃色撞進視線,他眼睛一亮,情不自禁兩隻手伸過去,小心捧起來,對着燭光細細品玩起來。
一隻竹編的蝴蝶。
指腹蹭了蹭似線的竹條交疊而成的翅膀。精巧美妙,蝴蝶的眼睛像是用什麼種子嵌上去的。
很小一顆、灰褐色的。
季李整顆心都輕飄飄的,嘴角不自覺上翹,眼眸亮盈盈的,在屋子裡轉來轉去尋了個地方,先用棉布将它包裹起來,再藏進櫃子裡。
将東西放好季李偏去洗漱了。
這個竹編蝴蝶肯定是宗文意放在桌上的,不當面給他反而這般輾轉,算了,看來原身的師兄也不錯!
之前的事就一筆勾銷了。
季李哼着歌躺在床上,心裡想着事,也睡不着。
腳尖探出溫暖的被窩又冷,想了想,他裹緊了被子,将兩把椅子拼合在床沿,拿上毛筆和紙開始寫寫畫面了。
在睡過去之前,看到照明的蠟燭還剩了五分之一,他舒服得縮回被子裡,在心裡想着。
溫哄哄的被子裡果然不适合工作的。
等等,還有他的蝴蝶!季李艱難抵抗着困意,不過眼皮太沉重了,終究是睡着了。
可能是睡着前,心裡還想着蝴蝶。季李做了一個夢。
夢裡,他赤腳踩在略微紮人泛癢的草地上,周遭是一片廣闊的草原。
埋頭吃草的牛、白乎乎像球一樣的羊。
季李盯着那白絨的羊毛,手指發癢,身子已經先一步走了過去。
那胖羊也不怕人,反而用頭來蹭季李的腰。
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單單裹着裡衣,辛好不是什麼吵鬧的街市,要不然,有傷風化。
不過嘛,現在沒人。季李眼珠子一轉,放心得用手去摸胖羊的毛。
摸起來也不過如此嘛,季李很快沒了興趣,又看到一隻藍蝴蝶悠悠落在朵野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