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許回到家已經快十二點了,她換好鞋挂起鑰匙,拖着疲憊的身子倒在沙發上。她閉了眼睛,往放毯子的地方伸手,結果摸了個空。
她煩躁地坐起來,環視一圈才發現客廳幾乎大變樣。
原本稀亂的書籍工工整整地用書立夾好,小零食用小收納籃裝好,地面應該打掃過,光可鑒人,連屋角的龜背竹都精神了很多。
黎許從沙發縫翻到電視下面的收納櫃,從客廳找到書房,硬是沒找到那條她常蓋的毯子,在酒吧積攢的煩躁在長時間的醞釀中化作鮮明的無法壓抑的怒氣,動作也從一開始的輕緩,變為了粗暴。
找毯子時,黎許不慎被茶幾絆了一跤,心中怒火瞬間點炸,擡腳踢了過去,吱呀刺耳聲響起,圓盤裡的玻璃杯滾下來,啪嗒啪嗒連聲碎了。
黎許心中閃過一絲不妙,下一刻樓上響起開門聲,觀虞披了件長外套下樓。
她大概是被吵醒的,棕色的發絲有些亂,睡眼惺忪,站在樓梯上。
“出什麼事了麼?”
黎許消了點火,但還在氣頭上,語氣硬邦邦的:“我在找毯子,你看見了麼?”
說完她又覺得為了張毯子鬧成這樣顯得小題大做,她又補充道:“是灰藍菱形格子交織的毛毯,我最喜歡的一條。”
正巧這時候觀虞看見了地上的慘況,緩緩下樓走近。
“别過來。”黎許拔高了點聲音:“玻璃杯碎了。”
“沒關系的,鞋底很厚。”
觀虞這樣說着,從角落拿出打掃的工具,把玻璃碎片一點點掃在一起,用廢紙包了兩層,又用垃圾袋裝好,最後找了紙筆寫上字,提醒别人小心玻璃。她拎起它放在玄關附近,方便明天出門時扔掉。
做這些時觀虞不慌不忙,好像不是被人擾了清夢後被迫處理一件令人心煩又糟糕的事,而是一件很平常的很正常的事務,沒帶任何負面情緒。
“這樣應該沒問題了。”她想起什麼:“你沒有被傷到吧?”
黎許回過神:“啊……沒有。”
觀虞松了口氣,想起她的問題:“你剛剛說的那條毯子被我不小心弄上了水,挂在了陽台晾幹,擔心你今晚還是睡沙發,所以在沙發的扶手上放了另一條灰綠色的。換毯子前我給你發了消息詢問意見,但太久沒等到回複,我就自作主張換了。”
黎許僵硬地打開手機,把小綠泡設置為允許通知,一打開裡面幾十個小紅點,觀虞的消息被掩藏在一群看她笑話的紅點裡面。
觀虞緩緩說:“抱歉黎小姐,我不知道你那麼喜歡它,明天也是晴天,上午應該就能幹。”
黎許低不下頭道歉,不知道用什麼表情去回複觀虞,撞着茶幾的小腿還疼着,她動了動腿,哼了個不明情緒的‘嗯’。
觀虞察覺了什麼:“撞腿了?”
黎許無意識抿唇:“沒。”
觀虞嗅見了一點酒精味:“喝酒了?”
黎許:“沒。”
觀虞走近一步輕輕嗅了嗅,得到答案後看着她。
她湊的很近,眼神平直卻帶着點笑意,黎許被她看得心虛,臉紅唰得紅了,原本消化的差不多的酒精全冒出來了,蒸烤着她每一個細胞,瞧得她腦袋暈乎乎的。
黎大小姐從不認輸,她輕咳兩聲,退後半步,用不大好惹的語氣反問:“客廳的東西都是你收拾的?”
觀虞點點頭,直起身子走到冰箱前拿出罐蜂蜜,挖了勺放在杯子裡。
“隻是整理了一下,沒有移動位置。”
直飲水滴地出水,熱水嘩啦啦地沖開蜂蜜,一股甜香撲面而來,觀虞用勺子攪了攪拿到黎許面前:“解酒的。”
黎許從她手裡接過來,低頭喝了一口,甜甜的,嘴裡發苦的酒精味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她趕緊低頭又喝了兩口。
一杯見底,黎許猛地想起什麼,輕咳一聲:“我沒喝酒。”
觀虞正準備上樓,聞言攏了攏外套,笑眼彎彎:“好的,晚安。”
黎許的耳朵刷地紅了。
她立刻裝作不在意的樣子背過身,抽自己這張破嘴。
周一轉瞬即至,觀虞早早到學校整理題型,接到甘組長的電話,說月考試卷出來了,讓她過來看一眼。
高一現在的教學樓建在山坡上,一共四層,需要下到一樓穿過空地上的露台運動場,再從天橋抵達高三所在的勤學樓四樓。
按學校慣例,剛入職的老師都從高一開始教起,但觀虞水平出色,經常被甘組長拉去參與高三和競賽班事務。
玉山中學的月考,曆來出題的老師和做題的老師不能選同一批,觀虞花四十分鐘做完交卷,又花了五分鐘填建議評價表。走的時候甘組長叫住她,讓她留一會兒。
等其他老師做完,辦公室都空了,甘組長才道:“小觀,你到我們學校一年了吧?感覺怎麼樣?”
觀虞猜不透他來意,微微一笑:“都挺好的,老師們都挺照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