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看着她總覺得她潇灑美麗,一定是強勢有主見的性格,可這樣的外表下,她常常感到失落和遺憾,自己仿佛是陷在一條霧霭重重的道路上,不知道要去往哪個方向,甚至——不知道喜歡哪個方向。
她隻是本能地想,她已經二十三歲了,不能再被媽媽牽着走了。
唐湘三步兩步爬上來坐到她床沿,擺出洗耳恭聽的架勢,手機開了一格音量,屏幕裡柳老師的聲音因着電波,質感有了一點輕微的改變,像是一條綢制的絲巾攏住了一簇春風。
虞樹棠烏濃的睫毛半低着,半晌才若無其事開口說了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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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純,”楊瑞青往養生壺裡扔了一小塊普洱茶餅,“中午在哪吃的飯?”
“清遠街的鐵闆炒面。”柳見純也過來接水,不過她自己的壺裡放的是好幾朵墨紅玫瑰,花茶香氣清新,輕柔地順着熱水滿溢出來,“姐,别總喝這麼濃的茶呀。”
楊瑞青歎口氣:“還是小蝴蝶酥會心疼人,沒辦法,我這邊最近任務太重,‘十裡洋場’的市民研究那篇趕得厲害,我想着盡快完稿呢。”
“楊姐!”柳見純提高了一點聲音,楊瑞青便笑了,用申城話道:“勿談了勿談了!姐姐工作去了!”
柳見純心裡害臊,民國史研究所五年前才挂牌成立,那時候她在本校的近代史研究中心博士畢業并留校任教,她的導師姜芸平調過來主持研究所大局,她也是跟着,作為建設研究所的第一批人員過來的。
她對姜教授心内自然隻有感恩,可是有一點,她實在不願意再教授叫她小名了,弄得現在是人盡皆知!
柳見純坐到椅子上,往玻璃杯裡倒了一杯顔色清亮的花茶,袅袅的白煙升騰起來,她心中莫名其妙地感到了一陣遺憾。
那點遺憾很微妙,柳見純越是有意地将這份念頭壓在了心底,這種遺憾帶來的失落穿透力便是越強,震得她心尖微顫,神思不屬。
小樹,大約是樹木的樹吧,實在很适合那個女孩。那女孩穿着一身騎行服,身材勻稱高挑,舉止潇灑淡然,真像一棵生機勃勃、自在舒展的小樹。
那女孩明明頭發和瞳仁都是烏黑的,在那短暫的一頓午餐中,她卻總有一種那女孩真像小樹一樣翠綠流麗的錯覺。
柳見純手指碰到鍵盤,想清空思緒,寫一下明天準備拍攝的視頻的文案。這個賬号是一年前姜教授推薦她做起來的,算作她個人賬号,當然,也有很強的為學校曆史學院,她們民國史研究所宣傳的作用。
她本來有些猶豫,因為沒有接觸過這類的拍攝,不過萬事開頭難,邁出了第一步,漸漸地也就遊刃有餘起來。
作為曆史科普視頻,趣味性沒有那麼強,她本來以為沒有那麼多人會看,沒想到現在播放量已經有些時候能夠上萬了,難免令她覺得很驚人。連帶着也想方設法地想做得更好一點。
工作的事情填得足夠滿,其餘的事情她考慮得就少了,她從沒認真想過這件事,不過要真是算來,她好像至少得有三四年沒有談過戀愛了。
她倒也不會将責任全推卸在自己寂寞太久的原因上,隻是比起找個借口,自己單純地對至少小自己十來歲,且隻有一面之緣的學生牽腸挂肚,更讓人難以接受!
這到底是在幹什麼啊。柳見純煩惱地想,今晚不買蝴蝶酥了,光胡思亂想都飽了,還吃什麼蝴蝶酥。
她移動鼠标,打開文檔,剛匆匆地打了兩行字,一個念頭忽然像一粒種子一樣,突然遮天蔽日地生長起來:不知道那棵小樹喜不喜歡女人呢?
這一周的蝴蝶酥計劃都取消算了。柳見純抿緊嘴唇,反正這年紀吃太多甜的不好,一箭雙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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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歡年齡差太大的。”虞樹棠道,“我沒有那種戀姐情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