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餘甘并非喜歡沉溺于過去的人,對她而言,回憶和未來都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金錢。
所以汪晏禮予她好處,她留下汪去苦。
前半夜酒精的支撐徹底消散,疲憊扒住頭皮,墜得人眼角發疼。
她截住胡亂發散的記憶,一指身側的安樂椅,讓視線重歸靈活,汪晏禮的臉變成年輕的汪去苦:“坐那,仔細講講到底怎麼回事。”
“從頭開始講嗎?”汪去苦乖乖問。
“對。”秋餘甘變換姿勢,手指抵住下颌,翹起腿。
頭疼時,重心後移,能稍微緩解太陽穴間跳動的悶痛。
“你家裡有去痛片嗎?”汪去苦又起身,“或者風油精,我給你按摩一下。”
他記得秋餘甘的這個小毛病。
一熬夜多了或憂思多慮便會犯,先是眼睛幹澀,緊接着沉沉痛意便自耳後爬上整片後腦勺。
剛上高中時不适應,秋餘甘具有相當長的排名落後期,這毛病因其而生。
“風油精在包裡,門邊地下,把手上系着藍邊絲巾、挂了小馬的那個。”去痛片吃多了會生成抗藥性,現已不管用,秋餘甘隻好示意汪去苦拿來手袋。
汪去苦找到後,用抱枕墊在腿上,扶着她緩緩斜躺。
她用習慣的這個風油精辛辣味醇厚卻清爽,被肌膚的溫度暖過後,生出淡淡樟木後調的甜。
“再重點。”秋餘甘微微閉眼,神情放松。
對待汪去苦,她确實比對汪晏禮平和些,畢竟年齡小、好看透。
而非又冷硬又多疑又倔強。
“姐姐,這樣行嗎?”汪去苦聽話照做。
“......你叫我什麼?”秋餘甘一拍他的手,力道不輕。
“哦,秋總。”
汪去苦抿了下唇角,摸摸白淨手背上的紅印。
好看透,但小心思多。
秋餘甘直起身,讓他接杯冰水來喝,默默多加上條評價。
“你慢點喝,喝生冷的東西喝太急對胃不好。”汪去苦捧着杯子,扁扁嘴,“你家的冰箱太冷清了,除卻兌好的濃縮飲料就是速凍食品,連蔬菜都是凍的。以後,我幫你買菜吧。你不是愛吃牛肉嗎,我給你煎。”
“煎快肉還得室溫解凍還得醒肉,有這個空我都到公司了。”有錢後,秋餘甘仍遵循節約糧食和飲食簡單。
圈子裡,講究的人要麼請私廚要麼開私人會所,即便吃外面的餐廳也挑得很。
但秋餘甘不挑。
吃飯隻是為了活着。
“别廢話了,有空快講,我還想補覺,下午去公司。”不過,秋餘甘還是放緩了喝冰水的速度。
汪去苦抽出紙巾,包上玻璃杯,擦拭杯壁上的水珠:“其實也沒什麼好講的,一覺過後,我就出現在汪晏禮家中了。
我自然是好脾氣,雖然稍有驚慌卻還努力解釋。
但他脾氣不好,還打我。”
“嗯...換作是我,我也打。”秋餘甘喝盡冰水,剔透的冰塊在牙齒間粉身碎骨,被嚼得嘎吱嘎吱響。
“......哦。”汪去苦斂下眼眸,似是委屈。
“行了行了,反正打你的又不是我。”秋餘甘詢問他的感覺,“你就沒有什麼特殊要說的嗎,比如是否遇上九星連珠,又或者夢見了怪事?”
汪去苦晃頭,腦後的一縷薄荷綠毛耷拉着,情緒低落:“抱歉,我有點沒用。”
“不,不是沒用。”秋餘甘望向他。
“真得嗎?”汪去苦直視回去,眼尾輕輕上挑,眸中閃過一絲喜意。
小甜在安慰他耶。
然而,秋餘甘卻毫不猶豫地繼續評價:“是相當沒用。啥重要的也不提,你如果是我下屬,在試用期就被pass掉了。”
聞言,汪去苦自半空一下子穿過地殼地幔,砸進地核,失魂落魄:“因為...因為确實隻是一瞬間的事。”
“哎呀,瞬間啊。”秋餘甘品味這兩個字,“看來,估計找不到送你回去的辦法了。”
“你嫌棄我,所以不希望我留在這。”汪去苦澄淨的眼睛中凝結上受傷。
“不然呢?”秋餘甘一伸懶腰,自然而然地舒展開,搭住汪去苦的腿墊腳,“不過倘若汪晏禮能一直出錢,你多住幾天也行,就算他給你在這租了房子。”
反正她名下房産多的是,不差這套,況且平常工作繁忙時,一般住在公司附近的年租酒店套房裡。
秋餘甘因是在自己家中,沒必要因為别人束縛,姿勢自然,可汪去苦則不敢。
動也不是,不是也不是,肢體僵着。
離得近了。
時間漸過,手背上的紅印已消,可從秋餘甘睡衣間散開的潮濕玫瑰香,卻兀自飄來,絲絲縷縷,是汪去苦心頭的紅印。
剩了點葉子味,像順着叮咚溪水流淌的整株白色刺玫,仿佛春欲晚,但綠意盎然。
“不噴柑橘調了嗎?”汪去苦問。
沒走大運前,兩人曾住過小段日子的出租屋,破屋子常有個爛廁所,冬臭夏騷,一天二十四小時全在反味。
秋餘甘不堪其擾,又沒錢買香薰,就把吃剩下的橘子皮丢滿角落,聊勝于無。
後來,她去買香水,和汪去苦不禁感歎,原來幹淨的橘子香是這種味,故而越買越多,越噴越喜歡。
可惜時過境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