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堂堂三軍統帥,打個噴嚏便能震動八州的信陽侯此刻正坐在牆頭,掐着腰對着栅欄裡的兩隻公雞調兵遣将。
趙脩擡眸看去,卻見萬丈日光,一半灑在她頭頂,一半被她踩在腳下。
而這位紅袍墨發的小侯爺,神采飛揚,滿臉快活。
餘光瞥見趙脩,霍纓連忙招招手,使喚道:“趙小二你愣着幹嘛?快過來。”
京城小霸王趙大公子的名号生生的被叫出了跑腿兒小二的衰相。
趙脩皮笑肉不笑的挪了過去。
“小侯爺居然還有心思在這兒鬥雞?看來邊境的風沙也沒能填滿了你被狗啃過的良心!”
差點被糊了一臉‘良心狗肺’四個字兒二的霍纓渾然未察覺好友的怒氣,很是沒眼色的回道:“你在京城裡熏着書香,怎麼也沒見你幹癟的心胸被文墨才華填滿?”
“你……”
“行了,來的早不如來得巧,我這兒正研究鬥雞之道,你今天可有眼福了。"
話落,霍纓便負手後退了一步,擺足架勢,似要發大招了。
趙脩臉上依舊是愁雲慘淡:“本公子不是來看你鬥雞的。你可知這些日子你不上朝也不去巡營,如今滿大街的百姓十個裡面就能拎出一個說你目無尊卑,藐視朝堂的。更别提陛下桌案上彈劾你的奏章都快堆成山了。”
他這趟來,除了辱罵她沒良心之外,更多的也是着急上火。
一年前霍老侯爺和三位公子去世時,陛下并不看好霍纓接任鳳屠軍。
可一年的時間,霍纓平南疆,定北境,東臨沿海小國更是對她聞風喪膽,一年的時間就穩住了鳳屠軍五十萬大軍。
如此魄力,絲毫不輸當年的老侯爺。
眼下霍纓班師回朝,又摸不透她的心思,陛下如何能不着急!
霍纓顯然沒能理解透徹趙大公子的苦心,皺着鼻子埋怨:“奏章再多,咱們陛下勤勉,早晚能看完。再說了,我這當牛做馬了三年,回了京總得喘口氣,上朝巡營再急,也不過是這兩日的功夫,耽擱不了什麼。不過你這廢話是攢了一年嗎?怎麼這麼多。”
“……”
趙大公子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他這還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了。
霍纓又見好就收,趕忙安撫好友:“行了,我知道你是為我好。隻是有些事兒急不來。你有這功夫,不如先瞧瞧我新練的兩位勇士,我跟你說,這兩隻勇士可是我千挑萬選出的……”
趙大公子依舊不死心的追問:“好好好,鬥雞極好。你告訴我這次回京你到底怎麼想的?朝中文臣武将關系本就勢同水火,你不在京城時,那些人的筆杆子恨不能戳斷他們的脊梁骨。如今你好不容易回了京,滿朝武将無不等着你替他們撐腰,你卻告假在家,閉門謝客?”
眼看着兩隻鬥雞到了決賽點,霍纓擡手扒開趙大公子,“你讓讓,你攔着我排兵布陣了。”
被推開的趙大公子眼睜睜的看着霍纓掀開他,然後氣勢十足的朝着栅欄裡撒了把谷子,沒等谷子落地,兩隻餓傻了的鬥雞兩眼冒精光,撲騰着翅膀朝着對方啄了過去。
架勢兇狠,好似對方是它們雞生宿敵一般。
“本公子跟你說正事,你聽到沒有?”
“聽到了。不就是一群老酸儒又對我心生不滿,我閉門不見,他們滿腔怨氣無處發洩,急着等我開門受罵?”
“可你總得表個态,否則任由他們這麼騎在你頭上?”
鬥雞場内已到了白日化階段,霍纓哪裡有心思聽這些,當即興緻勃勃的指着栅欄裡兩隻鬥紅了眼的雞炫耀:“瞧見左邊那隻白色的雞沒,毛色亮澤,身材健碩,打從我買它回來的那天起就是個逞兇鬥狠的,但凡有口糧食,它就恨不能将對手啄成窟窿。”
“起初我還試圖從中調和,誰料這厮竟變本加厲,欺辱更甚。後來我幹脆隻喂飽它,讓另一隻每每都隻能吃上一口糧食,還得拼了雞命,你瞧着,今日準時這隻吃不飽的赢。”
趙脩眼皮子挑了挑,“你還管它們的輸赢?”
“我讓你有隻管它們!我今天不讓你重新做人,我就枉姓趙!”
“你本來也不姓趙啊……”
霍纓沒說完,趙脩一怒之下竟将手上兩顆碩大的夜明珠朝着兩隻鬥雞砸去。
幽白的夜明珠正砸在兩隻鬥雞爪子邊上,吓的二雞迅速分離,惶恐四顧後,将目光鎖定在趙脩身上。
一時間,空氣似乎都凝固了。
霍纓愣住了,怔怔的看着趙脩,表情說不出的詭異。
趙脩嫌棄的瞪她,“别用這副死相看我。”
霍纓收起一臉死相,滿臉同情的看着他,兩手一攤,歎道:“你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