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外淺淺的覆着一層雪,馬蹄踏在雪地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像極了誰家熊孩子冬天偷摸着啃冰棱子的動靜。
寒風卷起霍纓部分散落的墨發,繞在臉側,衣袍随着寒風翻飛,她弓着背騎在馬上,策馬揚鞭,如一支箭,刺破寒冬。
趙大公子望着霍纓離開的背影,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
“本公子怎麼瞧着,她身後的那把弓有點眼熟……”
懷着滿肚子疑惑,趙大公子悠哉悠哉的回到自己舒服的軟塌上,眼角餘光一瞥,他放桌子上的弓呢?
登時,趙脩臉色大變,跟個炮仗似的從榻上炸了起來。
“霍纓!那可是皇上送本公子的生辰禮,你就這麼順走了!”
“癟犢子的魂淡!你回來!”
隻可惜霍侯爺早已走遠,徒留一個飒氣的背影,氣的趙脩又是一陣胸疼,正要跟蔺央吐槽這個不靠譜的家夥,誰料他一轉身,便聽見亭外一陣馬蹄聲響起。
趙脩扭頭一看,卻見自己心愛的白玉骢竟馱着那如玉般的人兒踏飒而去。
“那是皇太後送給本公子的馬啊!這沒原則的的臭貨,虧得本公子喂養你這麼久,随便來個人就跟着跑啊!”
“回來啊!”
亭内回蕩着趙脩的怒罵聲,衆人默默垂首,無人敢搭話。
趙脩對着火盆狂搖扇子,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愛馬和大弓給人順走。
北風冷刀子似得刮人,白雪壓駝了樹枝,雪地裡被生生的踏出了一條小路,格外的滑溜。
因着是陪同使臣狩獵,禮部專程派了個侍郎陪同,隻可惜那侍郎是個書生出身,一騎馬就頭暈不說,還是個信佛的主兒,看見獵物跑過就雙手合十滿口念經,好在侍郎是個能言善道的,陪着使臣團一路走走停停,氣氛倒也算融洽。
此刻,北燕使臣與侍郎一前一後的打馬走進雪林,侍郎在一旁矜矜業業的介紹大梁的風土人情。
跟着的大個子使臣突然停在來,扭頭看向身側的侍郎,“侍郎大人,今天我們是來狩獵的,不是聽你說廢話的。”
侍郎面不改色的笑道:“您若想狩獵,還請移步往前,進入狩林裡面會更安全。”
“哈哈哈!大梁朝廷的官員還不如我北燕撒尿和泥巴的小崽子!瞧瞧你這副怯懦的德行,真是給大梁的朝廷丢臉。”
“術業有專攻,本官不擅騎射正如使臣大人不擅詩詞歌賦一樣,沒什麼丢人的。倒是使臣大人言辭羞辱我大梁文官,意欲何為?”
“好一個伶牙俐齒的文官,那就讓我北燕的勇士見識見識你的風采!”
那使臣說着,使臣突然揚起鞭子狠狠的抽在馬屁股上:“去吧!奔跑吧!哈哈哈哈!”
馬兒揚起蹄子狂奔起來,侍郎一時不察,被颠的前俯後仰,哀嚎聲随着馬蹄子踏在地面的聲音一道打着顫的傳來。
“停!快停下來!”
“本官要暈了!快讓這馬停下來!”
可惜馬聽不懂人話,侍郎此刻腦子被搖的哪裡思考的了半點東西,隻能随着馬一道橫沖直撞。
前方雪林深處,多有獵人布下的陷阱。
北燕使臣看着被馬颠的左搖右晃不成人形的侍郎,仰起頭得意的大笑。
“大梁的官員竟連一匹馬都征服不了,還妄圖征服我們北燕!做夢!”
前方就是一個大獵坑,馬朝着獵坑狂沖過去,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架勢。侍郎的一張老臉頓時吓得慘白,手忙腳亂的去拽缰繩,眼看着人和馬都要栽進坑裡去,侍郎吓得張大了嘴巴,臉上血色全無!
突然,一支箭刺透空氣,‘嗖’的一聲射了過來,就在那馬即将掉進陷阱的瞬間,一箭貫穿前胸!
‘砰’的一聲,那馬如山一般朝着地面砸了下去,鮮血如注,噴湧而出。
侍郎順着地面滾了幾圈,摔在了樹下的雪窩子璃,樹上的積雪受到沖擊,嘩啦啦的淋了他一身的雪,将他埋了個嚴實。
與此同時,霍纓騎着馬緩緩從樹後走了出來,手上的弓箭正對準了侍郎身後的北燕使臣,正要射出,人群後傳來中年男人溫厚的嗓音:“霍侯爺,且慢。”
霍纓半眯起眸子,眼神兒冷冷的看向使臣身後。
來人一身霜色長衫,披着鬥篷,手腕上有一串珠串,騎着一匹黑色的馬,緩緩而來。
遠遠瞧着,這人身上竟有股說不出的超俗淡然,可霍纓看見此人的瞬間,眼神兒瞬間冷厲如刀。
“攝政王殿下,許久不見啊。”
霍纓收起弓,似笑非笑的對上來人。
此人便是北燕攝政王,趙淩邺。
若說當今天下能有誰讓霍纓心生忌憚的,這位趙王爺可要算上一号。
畢竟當年趙王爺身為老皇帝的私生子,幼年時在宮裡頭不過是北燕皇帝的伴讀,後來自請前往邊疆,與南晉的公主糾纏多年後,再歸來時,便以一己之力拿下北燕政權,成為北燕萬人之上的攝政王。
這中間發生了什麼,無人知曉。
可就憑他能隐忍蟄伏多年的這份耐力,也讓霍纓對他高看兩眼。
趙淩邺手指轉動佛珠,面帶微笑,微微颔首:“霍小侯爺,許久不見。”
他一開口,就仿佛一片冰山傾覆,雲淡風輕中,便是鋪天蓋地的寒意。
身後跟随的使臣紛紛垂下頭,不敢擡頭去看這人。
唯獨霍纓,淡定自若的對上他的視線,“多年未見,王爺風姿更甚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