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題從“不能說的”到了“更加不能說的”,可算是圓也圓不回來了,霍纓一時無言以對,把那信封卷了起來,放回了信筒中,暗自琢磨了一下這回事。
蔺央看她沒話說就開始走神,一時心緒更加複雜,心裡苦水酸水一塊湧了上來,感覺心口開始發痛發麻,又想起江承雲囑咐的,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霍纓簡直就像是他心魔的具象化。
不能說,不能提,可是又無法割舍,無法遺棄。
三年說長不長,可也并不短了,他不覺得這是一種求而不得,隻覺得自己不配,還遠遠沒有那個資格,倘若霍纓有一天真的等不及他,那也是他自己無能為力。
他垂下眼,匆匆轉身,落荒而逃。
霍纓此時有更要緊的事情要辦,一時之間也無法留意他的心緒不定,兩人就這樣短暫一個照面,到了正午時分,霍纓又出了侯府。
南晉使團目前下榻在錦春街的一處客棧裡,由于附近眼線太多,當天正午,兩人在流雲樓上一個偏僻廂房裡暗中見了一面。
燕行舟一見她就問她是不是得罪了皇帝,把他一塊給牽連了,霍纓也冤枉得很,可沒提其中的彎彎繞繞,隻問他有什麼對策,大體合計了一番。
兩人曾經是敵人,然而在這一刻為了各自的人生大事和後半生前途,卻是空前絕後的統一戰線,燕行舟琢磨了半天,說咱們來演一出戲。
他們隻短暫待了一炷香的時間,連酒菜都沒有點,匆忙得像是兩個陌生人,仿佛等不及要跟對方撇清關系了似的。
出了正月以後,天氣還沒有轉暖的迹象,又過了好幾日,雪下了兩場,東宮已經沉寂許久,仿佛有了一蹶不振的迹象,霍纓托人打點了獄中,囑咐他們對老人家照顧一點,除此之外也是鞭長莫及。
與此同時對比鮮明的是三皇子那邊的勢力猖獗,慕容清被軟禁之後,慕容逸不動聲色地在朝中清掃了一幫太子黨的勢力,安插了自己人,很有一手遮天的勢頭。
二月初,霍纓交了鳳屠兵符以後,此事幾乎是理所應當地在鳳屠軍之中傳開,造成了不小的響動,一時有些人心沉浮,隔了幾日,慕容武親自下了一條聖旨。
内容是暫時解了霍纓的軍職,隻保留她信陽侯的爵位,令她暫時待京城之中不必領兵,而後又派了那傅家的年輕公子傅恒書,擔任新的鳳屠軍主帥。
此事堪稱比東宮遇刺一事引起的風波更大,頓時在朝堂上掀起了風浪,然而年初八那日殿上對峙的風聲太緊,很多人風聲鶴唳,不敢吭聲,畢竟沒有人那麼舍得拿自己的人頭開玩笑。
傅恒書先前一直在禁軍中擔任副統領,算是趙豐的半個徒弟,他的能力如何霍纓一概不知,但此人從未經曆過沙場,任誰來想都知道他不可能壓得住鳳屠軍,那天霍纓送去軍營的那封信是給軍師的,其中提了交兵符和聯姻之事,告訴他注意分寸。
軍師和姜戎薛峰他們還在軍營中,按理來說應當心裡有數,怎麼着也不至于太落了人家世家公子的面子,剩下的事情,姑且來日方長。
隻是這“來日方長”能長多久,也尚未可知,在老皇帝眼裡,蠻族已經俯首稱臣了,可那是因為他不夠了解趙淩夜,在霍纓看來,姓趙的隻要一日不死,就不會放棄對大梁的野心。
他發難隻是時間問題,上交兵符說不定就要成為第一個導火索,到時候趙淩夜起兵邊疆,戰火重燃也不過是一夜之間的事情,她沒有時間了。
鳳屠軍已有百年曆史,沉澱了一代又一代,始終随着霍家東征西戰,還從未經曆過主帥臨時輪換、空降新帥的事情,霍纓即使不用想,也知道自己囑托隻是起了皮毛的作用。
她隻能以最快的速度處理京城的事情,竭力挽回最壞的可能性,此時就算再不相信命,也得求老天爺網開一面了。
按照規定交完了歲貢,沒多久,北燕使團便啟程離開京城,打算回南疆,慕容武沒有做任何阻攔,直接把他們放了回去,明眼人都把此事看在眼裡,可是急也急不得。
無論是抗旨還是抗命,霍纓知道自己都不能做,否則隻是為整個鳳屠軍掘墓,她以最快的速度“徐徐圖之”,暫且寄希望于當下不至于立馬開戰,那個傅恒書也不是酒囊飯袋,能有點真本事帶領鳳屠軍。
然而,她和燕行舟還沒有完全商量好來龍去脈怎麼順利辦妥,使團走後第三天,城西軍營就出了事。
現在朝廷的午朝已經幾乎成了一件可有可無的事情,然而今天,身體每況愈下的慕容武在太監攙扶下慢慢坐在了正陽殿龍椅上,就收到了下面兵部的一封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