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書年紀已經不小了,屍位素餐不知道多少年,已然毫無主見,他直挺挺地跪在了龍椅下,瑟瑟發抖。
“陛下,出大事了——城西……鳳屠軍嘩變!”
慕容武霍然擡頭:“你說什麼?”
原本以為今天午朝也是像平時一樣的文武百官們紛紛嘩然,整個正陽殿頓時喧嚣了起來,一反之前的暮色沉沉,鳳屠軍嘩變,這五個字竟然會出現在如今的大梁。
慕容武那遲暮時刀割般陰沉殺氣的目光橫掃下去,群臣頓時跪了一地,兵部尚書哆哆嗦嗦地念了那封急報。
數日之前聖旨下達,暫解信陽侯霍纓的主帥之職,着令京城禁軍副統領傅恒書替代她,鳳屠軍中收到消息,幾乎是第一時間便人心浮動,傅小将軍畢竟毫無經驗,為人又暴躁驕橫,昨日竟然出手斬殺了一位不服他管的統領。
那統領已經在鳳屠軍中待了二十多年,算是老将,在軍中人緣極好,又是老侯爺舊部,此事最終發酵得一發不可收拾,沒人服傅恒書,鳳屠軍集體上書要求霍纓複職,否則軍中數十個将領都要集體告老還鄉。
鳳屠軍中的甲字營和鳳字營從來以軍容整肅著稱,幾十年從未出現過兵變,竟然在一朝一夕之間出現了嘩變這樣駭人聽聞的事情,慕容武頓時傻眼了。
慕容武此時腦海中的第一個想法就是:這是霍纓指使的,一定是她早有預謀。
他顴骨上二兩肉神經質地抽搐着,幾乎無法維持住正常的表情,質問兵部尚書:“你再說一遍,到底怎麼回事?霍纓這幾日都在幹什麼,她去過鳳屠軍營嗎?”
“沒有……沒有。”兵部尚書已經吓得六神無主,感覺自己随時要去見祖師爺了,“陛下,侯爺今日不是待在侯府,就是喝酒,沒見她出城……”
“下旨,穩住軍營裡的人,讓傅恒書稍安勿躁。”聞言,慕容武才鎮定了一點,“誰敢告老還鄉,都不準!告訴他們,朝廷嚴令在此時辭軍還鄉,違令者殺無赦。”
此時南晉使團還留在京城,北燕人已經在回去的路上,如果這個時候消息傳到北疆去,趙淩夜到底會不會翻臉不認人還很難說,鳳屠軍萬萬不能在這個時候失控。
兵部尚書瑟瑟發抖地跪在地上,有個太監轉頭傳旨去了,其他臣子不知道都在想什麼,片刻之後,站在邊上的禮部侍郎吳澤忽然從後方走出來,躬身誠懇道。
“陛下,臣以為這個時候突然解霍侯爺的職,鳳屠軍不服是人之常情,畢竟侯爺她……沒有犯錯,陛下或許可以先行穩住鳳屠軍,請侯爺過去說兩句,鳳屠将領們一定會聽她的,其餘來日方長也好。”
他話音剛落,四周頓時鴉雀無聲,有不少人已經在用看死士的眼神看他,這個關頭敢對陛下說這個,的确是需要一些舍生忘死的精神的。
果不其然,慕容武立刻把目光轉向他,眼中帶着一些殺氣,然而吳澤竟然毫無懼色,擡頭與天子對視,急切道:“陛下,鳳屠軍鐵騎是大梁的鋼鐵長城,萬萬不能浮動,侯爺是赤忱忠良之人,她不會在此時攪起禍端!”
這個道理所有人都明白,群臣何嘗不知道信陽侯的品性,哪怕是慕容武自己,恐怕也是在心底裡承認的,霍纓這将近兩年來的所作所為,人人都看在眼裡,她是老侯爺的血脈,留着和老侯爺一樣忠誠的血。
可是沒有人敢開口明說。
沉默良久,慕容武不置可否,他隻是冷漠又沙啞地下旨:“穩住鳳屠軍,禁軍全體出動,守住城門。派人……守好信陽侯,保護她的安全。”
什麼嘩變,哪怕鳳屠軍這個時候想謀反,曾經的主帥本人也還在京城裡,反也反不出什麼水花來,到時候風頭過了再一一清算……
“臨時空降”的主帥傅恒書此時在城西鳳屠軍軍營裡,感覺到了有生以來最大的一次手足無措,他拿着兵符,可仍然無法服衆,那些将士們用冷漠又敵視的目光看着他,沒有一個人聽他的。
他的練兵方法、指揮模式都和霍纓背道而馳,幾乎想要把鳳屠軍徹底變成一支新軍,抹去他們舊日的所有色彩,他不過是個名門世家出身的少爺将軍,誰能服他?
可是傅恒書太驕傲自滿,曾經被家族鼎力培養,在貴妃母族的支持下一步步爬到了今天,憑什麼幾個兵痞子都敢反抗他?他哪裡不如那個霍家的小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