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錯藥了嗎這是?
“我沒事,王翁。”他擡起頭,沖那老頭笑了一下,嗓音有些沙啞,“讓自己冷靜一下而已,我阿姐呢?”
還沒等王翁回答,侯府大門就被人一把拉開,一腦門官司的霍纓從宮裡回來,迎頭就和他對上了視線,她似乎也愣了一下,上下打量着他濕漉漉的眉眼:“……你沒事吧?”
蔺央深吸了一口氣:“我沒事,阿姐。”
霍纓一時有些拿不準他現在是個什麼想法,因此不敢輕易接近他,站在原地有些束手無策,然而下一秒,蔺央仿佛堅定了某種意志,大步走上去,一聲不吭地抱住了她。
本就僵立在院子裡廊下手足無措的王翁這下子更加不知道是走還是留了,慌不擇路地轉身差點一頭撞在柱子上,半天才找到路,落荒而逃。
霍纓一個踉跄撞進了他懷裡,下意識一把摟住了他的腰,手忙腳亂地站穩,頓時懵了,她心想:“這是什麼意思?這孩子到底長大了沒有?”
但是這個問題大概永遠都不會有答案,蔺央破釜沉舟似的抱着她,嗅到她肩頭也有一種淡淡的草木香氣,不知來自何處,和他自己的藥一般都有安神穩心的作用,他一言不發,貪婪地嗅着她發絲和衣角上的氣息。
好像隻有這樣,才不至于讓他千辛萬苦建立起來的城府和意志一同崩塌,才能讓他說服自己不去恨眼前這個人,不去恨九泉之下的老侯爺……那個算他半個父親的人。
“阿姐。”良久之後,蔺央忽然啞聲開口,“阿纓……”
霍纓雖然覺得這個動作有些古怪,但也沒有推開他,沉默了片刻,才道:“怎麼了?有話慢慢說。”
蔺央搖搖頭,良久之後才終于抱夠了,慢慢放開她,又有些膽怯似的往後退了好幾步,不敢看她的眼睛,垂眸道:“阿姐,你覺不覺得覺得這件事很可疑?正陽宮牆上的畫像竟然是……太安公主殿下,他偏偏在這個時候召我進宮,什麼意思?”
大概是他找回狀态的速度太快了,讓霍纓也有點始料未及,她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他說的是什麼,便一邊拉着他進屋,一邊道:“此事恐怕早有預謀,皇室現在……不是我們的盟友。”
慕容皇室,早就不是他們能信的人了,自上一輩起開始積累的恩怨,終于破冰而出。
蔺央點點頭,深以為然:“我不相信他們,一開始就不相信,但是皇上畢竟已經老了,這個時候皇室大亂對他有什麼好處呢?還有三殿下的死……”
他頓了頓,笃定道:“他未必是自殺。”
霍纓和他一起走進書房,看着他在書架前轉了一圈,拿起其中一本書,翻了片刻,輕聲道:“太安公主,已經被遺忘的一個人,如今,卻被刻意提起。”
有什麼人刻意挑起了這場禍亂,并且最終将要殃及整個大梁王朝。
霍纓怕的就是這個,她皺起眉:“那北燕藥師之前我根本沒聽說過這号人,此人是馮國公派來的,若是他知道以前的秘密……但馮國公畢竟也是陛下授意。”
蔺央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阿纓,你好像認識那個刺客?”
霍纓知道他指的是誰,閉了閉眼:“那個自殺的小太監六年前曾與我有過一面之緣,我還和他聊了幾句,覺得這個人不錯,性子也親和,不像是那種會當死士的人。”
可她說完,又覺得自己有些過于天真了,在皇宮裡,六年時間足以改變太多東西,何況是一個太監的身份。
蔺央似乎并不關心這個人怎麼樣,除了霍纓之外的人,他的态度都有些冷淡:“那就從這個人身上查起,阿纓,就當是為北疆将來的形勢争一個穩定的後盾吧,我不想将來你在前線,還要擔心身後有人放暗箭。”
霍纓深以為然,她此次進城除了述職,還想順便查一查六年前那場刺殺到底是怎麼回事,是誰在京城給鳳屠軍添堵,又是誰見不得她在這個位置上。
然而她原本也不願意看蔺央以身入局,曾經她所打算的,隻是讓蔺央在學宮謀一個好前程,做自己想做的,萬萬沒有想到會有今天,可是來不及了。
她遲疑片刻,還是應下了他的要求。
次日,果然如蔺央所預料的那樣,宮中聽說這個消息全都炸了鍋,“離陽郡王”的名号一夜飛遍全京城。
所有人都知道了皇宮多了一位郡王殿下,這位年輕郡王的生母竟然還是多年前就離世的太安公主,可謂是标标準準的“名不正言不順”了。
有些老臣是從先帝時期一路混下來的,也覺得此事匪夷所思,當年老信陽侯霍城江的原話明明是北燕皇宮中沒有找到任何太安公主的子嗣,怎麼這都二十多年了,又開始翻舊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