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琴音陡然變調,激昂如号角,刹那間猶如栩栩如生的刀光劍影在眼前浮現而出,令人渾身的血猛地滾沸了起來,霍纓頓時側目而去,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
慕容清撫掌大笑,笑着贊美道:“巧兒的确是個懂眼力見的,知道現在站在這裡的是我們大梁的名将霍侯爺,賞!”
有眼力的幕僚立即走上去,把兩塊碎銀子放在了那藝伎巧兒的荷包邊上,她羞澀地一笑,手中的入陣曲仍然沒有停下來。
“好了,安靜一點,換個雅緻的曲子。”慕容清囑咐道。
巧兒聽了,琴音随即又柔和了下去,變得婉轉綿長,十分優雅。
幾人一起入了座,霍纓打眼一看,不少朝臣都在場了,一個個起身為她敬酒,霍纓滴水不漏地笑着一一應了,然而她卻沒有忘記巧兒那雙眼睛。
這位有名的藝伎模樣有些眼熟,隻是霍纓想不起來是在什麼地方見過她了,不知為何,她總覺得着姑娘眼睛裡藏着什麼幽深不見底的東西,方才那首曲子……
她默默将此事記下了,輕輕抿了一口酒。
京城另一處不引人注目的小巷子裡,藏着一戶普通的人家,蔺央今天一早離開京城,便是來到了這裡,他身邊還站着另一個人,正是大理寺卿李雲鶴。
李雲鶴昨天便收到了一封書信,是離陽王本人送來的,說想見一見那個刺客昭松的妹妹。
他起初覺得十分詫異,看蔺央先前那個态度,以為他對這種事不會太感興趣,然而蔺央解釋了原因,說覺得那重病的小姑娘可憐,想幫幫她。
李雲鶴也是心地熱忱的人,琢磨了一下,心想這畢竟是霍侯爺的弟弟,應當不會存什麼壞心思,便領着他來了這京城角落的一戶人家,是一對做生意讨生活的夫妻,他先前給這家人送了些錢,讓他們照看着小姑娘。
蔺央曾在西南見過不少古怪的病症,然而他看見那小姑娘的時候,還是吃了一驚。
小姑娘身上的似乎不是某種疾病,而更像是毒,她昏迷不醒,臉色青黑,身上各處穴位附近泛着奇特的黑斑。
李雲鶴解釋道:“這病非常奇怪,我找來了好幾個大夫,都說治不了,幾乎是隻能等死,可憐她年紀輕輕……”
他歎了口氣,那夫妻倆也是滿臉的惋惜,蔺央思索了一下,摸索着自己的下巴,問道:“李大人,這病是這小姑娘先天的嗎?”
“看不太出來。”李雲鶴搖搖頭,“殿下的意思莫非是……”
蔺央臉上的神色有些晦暗,看不出情緒,他輕輕垂下眼:“我看不像天生的,恐怕是有人故意下毒,才能讓他哥哥心甘情願賣命。”
他這話說的十分笃定,幾乎不容置疑,而後他擡起頭,目光如炬地望向李雲鶴:“李大人,你若是站在我阿姐這邊,接下來我說的話,請你務必要相信。”
李雲鶴聞言,略微遲疑了一下,而後輕輕點點頭:“殿下請講,我和侯爺都是願意為國出力的人,絕非好大喜功貪生怕死之輩,願意查清楚此事。”
他先前聽了霍纓的話,結案以後便将案卷封存,但他心中也清楚無論是自己還是霍纓,實際上都沒有相信太子的話,隻是徹查的時候還不到而已。
蔺央:“六年前,北燕人的使團如今,攝政王趙淩夜是領頭,此人極為狡詐、陰險惡毒,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但他城府極深,稱得上深謀遠慮,不知李大人有沒有聽說,那段時間,三皇子殿下和他走得很近。”
李雲鶴遲疑了一下,還是點點頭,六年前的事情他們都算是參與者和見證者,具體發生了什麼,其實他們都清楚。
蔺央輕描淡寫地看了一眼那夫婦二人,兩人立刻告罪退了出去,他臉上露出了一種極其冰冷的神色,繼續道:“後來北燕人離京,我不相信以趙淩夜的性格,就這樣善罷甘休了,有一種可能,就是他在京城裡藏了後手,這些‘後手’像陰影一樣留在京城,有可能還在蟄伏,也有可能已經被某個人用了。”
李雲鶴臉色立即變了,有些驚愕地看着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殿下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