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說的堪稱直白,霍纓隻需簡單一琢磨就知道他話中隐喻,她偏頭往雅間之外看了一眼,樓内熙熙攘攘,看不見任何端倪。
霍纓:“你的意思是,這姑娘的身份可能另有隐情,她曾與三皇子有聯系……這麼說,三皇子的死難道和她有關系?”
她想起方才進來的時候,那彈琴姑娘巧兒突然彈了一首金戈鐵馬的将軍入陣曲,仿佛要刻意引起她注意一般,後來兩人隔空一對視,她的眼神也十分飄忽。
“侯爺有所不知,我甚至聽旁人說,三皇子臨死之前,最後一個見過他的人不是心腹也不是侍衛,而是這個巧兒姑娘。”傅西林說道,“這姑娘不是一般人,侯爺若是有門路,可以親自去查一查。”
霍纓轉過頭來,仔細地打量了他片刻,心中掂量了一下,估摸着此人大概是沒有在胡言亂語,順口問道:“巧兒是京城人嗎?她是何時來此地的?”
傅西林想了想,笃定道:“約摸六年前,我在翰林院已經待了七年時間,大小消息也算得上靈通,這位姑娘應該是六年前來京城,一曲成名之後,便留在了長安街附近。”
“不知西林兄弟身為翰林院編修,哪裡來的如此靈通的消息?”霍纓忽然朝他笑了笑,“六年前,我倒是想到了一件事,不知大人想到了沒有。”
北燕與南晉使團入京,正是六年前的事,當年她光顧着忙自己的問題,如今看來,似乎還有更多暗處的謎團,她沒有完全弄清楚。
傅西林似乎早就想到她會這麼問,流暢地回答:“讓侯爺疑慮了,實不相瞞侯爺,在下現在是太子殿下的幕僚,殿下身邊人來人往,隻要肯打聽,便能知道許多。”
霍纓眼神一凜,問道:“照你這麼說,巧兒姑娘的事情,太子也知道?”
“他不知道。”傅西林忙道,“侯爺智者千慮,但是不敢确定的消息,我們一般是不會告訴殿下的,以免他起疑心,何況此事疑團重重,在下有些擔心那巧兒姑娘是北燕人。”
在霍纓一系列半威逼半套話的“循循善誘”之下,她果然得到了一個心中猜測得八九不離十的答案,“北燕細作”這個身份不能随便亂提,但是疑心一旦開始埋下,就注定一發不可收拾。
霍纓走到方才巧兒姑娘坐過的那個位置,空氣中仍然彌漫着一種類似于香灰的味道,香氣十分清透綿長,她回過頭問道:“她渾身上下,哪裡像北燕人了?”
這種事情上,隻要有心想要模仿,但凡她是個受過訓練的細作,便不可能叫人發現什麼,除非……
傅西林緩緩道:“在下聽過她說北燕話,非常流利,堪稱熟門熟路。”
兩人對視一眼,至此便算是心中有數,霍纓朝傅西林一颔首,轉身走了出去,從二樓廂房走下樓梯,飛快地從人來人往中穿行而過,來到了掌櫃面前。
掌櫃的是個中年男人,正在美滋滋地算賬,看來今天生意不錯,霍纓敲了敲櫃台,他才擡起頭來,猛地一愣,手忙腳亂地收好了東西:“哎喲,這不是霍侯爺嗎,有什麼吩咐?”
霍纓眉眼往下一壓,眼尾彎彎,露出一個不那麼正經的風流陰郁的神情,輕聲道:“你們這有個叫巧兒的藝伎,她現在在哪?帶我去找她。”
她的聲音與一般女子不同,透着一種低沉和冷淡,聯想到她的身份,更是帶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殺伐氣,掌櫃被吓得一哆嗦,唯唯諾諾道:“侯爺跟我來。”
霍纓跟了上去,掌櫃的指了一個店小二,帶着她走進醉花樓後方深處,裡面迷宮似的藏着一個個房間,店小二将她帶到了一個不起眼的房間面前。
“此處就是巧兒的房間,侯爺請便。”店小二看了一眼她的表情,自覺地走遠了,沒有回頭。
霍纓嘗試性地敲了敲門,門中沒有回應,直到她敲了半天以後,裡面的人才緩緩把門打開,巧兒穿了一件綠色長裙,臉色未敷脂粉,仍然十分動人,她見了霍纓,似乎受驚一般往後退了一步。
霍纓怕她一驚之下把門鎖上,一把按住門框,禮貌道:“巧兒姑娘,我有點事想請教你,現在方便麼?”
巧兒上下打量着她,緩緩走上來,與她隔着一步之遙,媚眼如絲,然而霍纓不為所動,巧兒頓了頓,緩緩把門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