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首說完,似乎斷定霍纓不會拿他怎麼樣似的,頭也不回地轉過身去,薛峰被他狂妄的話氣得不輕,手也已經摁着劍上了,卻被霍纓伸手攔住。
他們目送着那匪首漸行漸遠,霍纓道:“回營。”
幾人一邊往回走,薛峰一邊有些着急道:“大帥,就這麼讓他們走了?這是什麼條件,簡直是獅子大開口!别說一個中原商賈了,就是王公貴族,也未必值這個價!那可是優先通商貿易權,還有那麼多銀兩,他莫非是要自成武裝……”
他喋喋不休了半天,霍纓終于不耐煩了:“行了,我又不傻,不用你提醒。”
薛峰讷讷地後退了一步,欲言又止了半天,還是追問道:“那大帥有什麼打算?”
旁邊沉默了良久的姜戎此時也有些看不過眼,用手肘碰了一下薛峰,示意他差不多得了:“我們能看出來的,大帥也能,這種事誰能料到,隻能兵來将擋。”
霍纓沉默了片刻,歎了口氣:“此事傳書上報朝廷,我先前已經上奏過了,但是五千兩金銀和優先貿易權,這是大事,不能怠慢。”
姜戎立即應下來,便立即回營準備連夜飛鴿傳書回京城。
霍纓走進帥帳,軍師一看她的臉色就知道談判不順利,霍纓把原委講了一遍,白發蒼蒼的老人臉色也十分肅然,道:“你做得對,不要立即應下來,此時要從長計議。”
霍纓:“可他隻給三天,我怕到時候朝廷的信回不來。”
“朝廷不會同意的,這是養虎為患。”軍師緩緩搖了搖頭,“在邊境花錢養一支私兵,太子沒這麼傻,到頭來這個苦差事還得落在你的身上,萬一辦不好,還要成為他對付你的把柄。”
這一點霍纓豈能想不到,她琢磨了片刻,看向桌子上的地圖:“若是可以,我們可以派人潛入他們内部,從内搗毀他們的陰謀。”
她擡頭看向軍師:“這個匪首不知道是從哪來的,聽口音也不像北燕人,我一開始還有些懷疑這夥所謂的流匪到底是不是趙淩夜安排的,倘若他不是北燕人也好……殺起來就更方便了。”
趙淩夜那個不要命的瘋子,一點芝麻大小的事都能被他找到機會上升成國仇家恨,倘若此事與北燕人有關系,那大概率真的免不了再打一仗,那倒還幹淨了。
三天時間畢竟還是太短了,許多事都來不及從長計議,隻能當機立斷,霍纓在北境已多年曆練,并不會被這樣的事情吓倒,然而她隻憂心那個軟蛋草包一樣的朝廷沒有一點長遠之見,為了一點蠅頭小利要舍棄大業。
這一夜的北境營地一片肅然,漫山遍野靜悄悄的,唯有幽幽燭火續晝似的燃燒在山路之間,帥帳裡的燈也亮了一夜。
薛沖雖然曾在鳳屠軍中跑腿,但畢竟年紀還輕,沒有親身參加什麼大型的戰事,也沒有跟霍纓出境剿過匪,起初還十分懷疑,蔺央弄回來的這兩身衣服到底有什麼門道,怎麼就能随便混進流匪之中了。
直到次日下午,蔺央突然神秘兮兮地催他把那身衣服換了,兩人巧妙地一打扮,身上不符合周遭的氣質盡去,薛沖甚至往自己臉上抹了一把土,乍一看,完全就是流雲城的原住民,八九不離十。
随即蔺央帶着他出去,兩人眼見客棧一樓多了許多人,為首的是個高大沉默的男人,背上背着一把鐮刀,面相十分冷峻,他身後跟着很多人,大多都是一副兇神惡煞的二流子裝扮。
薛沖驚奇地發現,這些人的穿着打扮正是和他們此時一模一樣,連衣服的顔色制式都差不多,不禁有些驚奇地看了蔺央一眼。
莫非他前兩天神出鬼沒,就是四處打聽這個去了?那這消息未免也太靈通了一點,簡直是準備過于充分了。
蔺央寵辱不驚,面不改色地往下掃了一眼,而後拉着他,從另一個方向的角門下了樓,悄悄繞到了客棧的後方,神不知鬼不覺地走進了人群之中,跟着最後方的人走了進去。
流匪中有個人似乎聽到了動靜,往後看了一眼,但薛沖反應也不慢,立即裝成兇惡冷酷的架勢,剜了那人一眼,無聲地對口型道:“看什麼看?找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