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長相就如同她額頭上那道印記一樣,給人一種異常妖冶的感覺,十分不正常,不知是不是蔺央想多了,總覺得她笑起來雖然和善,但總是鬼氣森森的。
蔺央:“姑娘既然已經把我請過來了,想必也知道我是什麼人,趙王爺和我不對付,我們之間有什麼好談的呢?”
“很簡單,殿下,我代表北燕皇商,想和你做一個交易。”蘇荷對他笑了笑,将手中的清茶一飲而盡,“趙王爺托我轉達給你,他知道太安公主真正的死因和遺骨在何處,除此之外,他還願意為你解身上的巫毒。”
蔺央握住茶杯的手猛地一緊,手背上頓時青筋暴跳,臉色變了。
他是怎麼知道的?
趙淩夜當真有那麼神通廣大,九龍連心不過是剛剛确定的事情,他怎麼會那麼快知道,難道真的像傳聞中的那樣,北疆四處都是他趙王爺的眼線?
他頓時冷了聲音:“他想要什麼?”
蘇荷看着他,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朝身邊的抱琴女子揮了揮手,女子得了指示,開始緩緩彈起了琴,琴聲悠揚婉轉,時而像是如泣如訴的哀求,時而又是鐘鼓齊鳴的喧嚣。
兩種大相徑庭的琴風融合在一起,又因為女子的琴藝高超,所以完全聽不出違和。
蘇荷:“殿下,您身上流淌着北燕皇室的血,他們曾以您為榮,您本該是有朝一日北燕皇宮的主人,如今卻甘願在大梁當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王爺……您甘心嗎?”
蔺央沒有吭聲。
蘇荷的聲音又輕又緩,像是帶着某種蠱惑人心的劇毒,讓人聽了就會不由自主地聽她的命令:“人間地獄,你沒有虧欠過任何人,他們卻害你家破人亡,這是梁人的錯,殿下,你難道不恨大梁王室嗎?”
蔺央注視着她的眼睛,語氣毫無起伏:“當然恨。”
恨到巴不得把慕容武抽筋扒皮,讓他永世不能超生。
“他們都有罪,每個梁人都是害死你父母的兇手,還有霍家,是霍城江帶人殺進了皇宮,結果了你父親的性命,霍家人也沒有一個是無辜的,你本可以無憂無慮榮華富貴一生,本不用受這九龍連心之苦,也不用寄人籬下,看人家的臉色。”
蘇荷笑了起來:“加入我們吧,殿下,我相信你的血性,我們帶來的草藥是貨真價實的東西,但我來不是為了做生意,而是為了把你恨的人一個一個地殺了,叫他們血債血償。”
蔺央某一瞬間,竟然當真要被她說動了。
兩廂沉默許久,房間内一時之間隻有女子彈琴的聲音,琴聲空靈悠遠,好像永遠都不會停下來似的。
不知過了多久,蔺央壓下了自己心中久違翻湧而起的疼痛和戾氣,輕輕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默念了三遍霍纓的名字才冷靜下來,一字一頓道:“蘇姑娘這些話和我說了,倘若我不答應,還能活着走出這間屋子嗎?”
蘇荷一雙能蠱惑人心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反問道:“你為什麼要拒絕?殿下,我想不出來你有任何拒絕的理由。”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刍狗。
可是他并非毫無牽挂,也并非孤身一人,倘若他已經存了死志,當然可以不顧自己的生前身後名和一條賤命,但是……
房間外隐隐約約傳來嬉笑聲和喧嚣聲,暖意融融的日子裡,這間房裡卻仿佛格外陰冷似的。
蔺央:“若我就是不答應呢?”
話音剛落,那彈琴女子突然停了下來,不知出了什麼纰漏,琴音最後一秒拉出一道“嘎啦——”的響聲,格外刺耳,仿佛哀嚎。
蘇荷的手頓了頓,把茶杯放了回去:“殿下可能不知道,我們北燕人的傳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秘密也不會分享給天下人,如果殿下不答應,那便多有冒犯了。”
她“冒犯了”三個字還沒完全說出口,彈琴女子就鬼魅一般出手,蔺央隻覺得自己脖子上一涼,連她什麼時候出手的都沒有看清楚,低頭一看,自己脖子上已經架了一把細細的刀刃。
他笑了笑:“原來這就是諸位的待客之道,看來今天的約乃是鴻門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