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與中原皇城,遠隔千裡,她要見蔺央,須得長途奔波,不知何時才能回去,可如今北疆大勢已定,戰局徹底結束,已無後顧之憂。
她現在擔心的,隻有蔺央這個人,便立即帶着鳳屠軍和一衆俘虜趕回了北疆駐地,剛好撞見江承雲從營帳中出來,她縱身下馬,拿着那個鐵盒子,問道:“九龍連心有沒有可能是無藥可醫的?”
江承雲皺起眉:“什麼意思……侯爺,莫非是趙淩夜這麼告訴你的?”
霍纓看着他的臉色,心中卻始終有疑窦,便加重語氣又問了一遍:“你隻需要告訴我是或者不是,江先生,這很重要。”
“侯爺,趙淩夜是個瘋子。”江承雲看了一眼她手中的東西,緩聲道,“六年前寒江峽口,他舉全國之力起兵,卻敗于侯爺之手,随即他北燕,親手将那太子做成了一具人皮傀儡,從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瘋了。”
一個瘋子的話,怎麼能相信?
正是仲夏,此時的北疆也是一年四季最溫暖的時候,遠處長風浩蕩,河山一片清明,霍纓低下頭,思量片刻,最終做了決定。
“将得勝的戰報送往京城,諸位,班師回朝,我們已經赢了。”
她幾乎沒怎麼給自己休整的時間,背影透着一種從未有過的急迫,江承雲若有所思地注視着她的身影,意識到了什麼。
既然如此,他便也要和霍纓一道南下了,無論蔺央身上的毒如何,他都該回去看看。
哪怕趙淩夜這個瘋子的話信不得,他也得好好給蔺央診治一番,萬一真的有什麼他沒有發現的名堂,麻煩可就大了。
然而,北疆到中原皇城畢竟路途遙遠,即使現在出發,也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在霍纓和蔺央都不知情的情況下,此時,身在江南腹地的青禾,自南方送來了一樣東西和一封關乎生死的信,正在路上。
蔺央站在正陽殿中,神色冷淡地回過頭,面上毫無起伏,仿佛此事一開始就跟他無關,他隻不過是個被太子邀請來喝茶叙舊的。
倒是慕容清頗為吃驚地看了一眼殿門,思量片刻,還是道:“請他進來。”
殿中寂靜了片刻,馮國公不知聽見了什麼風聲,提早一步來見太子,他不知有沒有預料到蔺央也在場,竟然直接行了個叩首大禮。
“參見太子殿下!”
他多年來,幾乎不在朝堂上露面,蔺央還以為此人是個心高氣傲的,沒想到竟然如此不拘小節,挑了挑眉。
慕容清倒也是個喜歡虛與委蛇的,連忙上去把老人家扶了起來:“國公太客氣了,不必如此,我們正在聊兄弟家常,不知國公有什麼要事?”
馮國公被他扶了起來,緩緩擡頭,看了邊上的蔺央一眼,不知想起了什麼,也畢恭畢敬道:“離陽王殿下青年才俊,意氣風發,當真是豐神俊朗。”
蔺央聽了這等場面話,并不以為意,他對此人隻剩厭惡至極,因此隻是随意地點了點頭,不予回應。
然而馮國公似乎并不在意,笑着對太子道:“聽聞殿下……最近抓了一批普通百姓?此事可否是有些不合适呢?”
慕容清挑了挑眉。
他雖然也不喜歡蔺央,但是這一刻,他們當真應該是統一戰線才對,蔺央對馮國公深惡痛絕,他将這個人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早點拔了早好,于是冷冷地笑了一聲。
“國公可知道他們都是什麼人?”
先前無論是他還是蔺央,都未曾把此事告知出去,大理寺是将這件事秘密上報的,可如今馮國公居然知道的這樣及時,看來他的身邊也有一些不該有的人了。
思及此,慕容清的臉色更不好看,他平生最厭惡的就是别人往他身邊安插眼線,如此忌諱之事被人觸犯,怒火可想而知。
太子毫不客氣道:“此事孤已有定論,倒是國公,這本與你無關吧?你如今突然向我提起這件事,莫非是……”
莫非是不打自招,還是最沉不住氣的那一類,那對慕容清來說,可是剛想睡覺就有人送枕頭了。
蔺央站在他背後,冷眼旁觀,意識到此事可能并不簡單,他和李雲鶴嚴防死守,卻仍然被這人知曉了,還有自己為什麼在京城的消息……朝廷有人看不慣他,但誰有這個本事把他找出來?
還能有誰呢?
馮國公看着慈眉善目,像個不問世事的普通老頭,但蔺央可不是那麼好騙的,他站在陰影處,就像是一種從未露面的謀士,手中握着無數的棋盤,而對面有一個人正與他對弈。